康熙这边的赏赐刚一出去,很快整个皇宫便已经知道了,钮祜禄贵妃那边的欣喜,自然不用多提,而另一边仁贵妃赫舍里氏处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娘娘,这是御膳房亲自做的您最喜欢的玉酿豆腐,娘娘快尝尝。”
仁贵妃的贴身宫女夏璇在一旁低声劝慰着,而仁贵妃这会儿双眉紧皱,看了一眼平常自己喜欢的菜肴,无动于衷。
“平日里吃的这些青菜萝卜豆腐的,早已经都腻歪了,夏璇你让人撤了吧。”
仁贵妃恹恹的说着,夏璇那是自幼伺候人贵妃长大的,这会儿自然知道仁贵妃心中所想,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小宫女去端了一盏血燕出来。
“娘娘不吃这些也好,这些日子娘娘日日吃斋念佛,身子都消瘦了,奴婢瞧了都心疼呢。
这是刚才在炉子上温着的血燕,娘娘不若喝上一些也好补补身子?”
夏璇如是说着,将那冒着热气的血燕放到了仁贵妃的面前,仁贵妃看了一眼,随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端起来缓缓的喝了一口。
“是啊,你说我受这些苦都是为了谁呢?”
仁贵妃说完这话,便闷头将一张血燕喝完了。
夏璇看着这样的仁贵妃心中颇为心疼,娘娘是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听说皇上这些日子流年不利,动不动便有些小人想要从中按下毒手日日在佛祖面前祈求,甚至不顾自己的身子整日如素。
可娘娘不是爱表功的性子,皇上这两日又不曾入后宫,以至于娘娘的心意并不曾被皇上得知。
今日钮祜禄贵妃所做的那事,先是大肆赏了一个宫女,偏偏皇上还有给钮祜禄贵妃脸面,让人单独赏了菜,这简直就是在无形在打娘娘的脸啊!
夏璇心里想着这事却没敢说出来,指挥着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后,这才又放了一盏茶水到了仁贵妃的面前。
仁贵妃自得知皇上给钮轱禄贵妃赏赐了例菜之后,兴致一直不高,这会儿只端着茶水发愣,一句话也不说。
夏璇小心地揣摩着仁贵妃的心思,低声劝慰着:
“娘娘对皇上的心思谁人不知,也是近日皇上无暇入后宫,所以才不曾得知娘娘的苦心,若是得知定不会如此。”
仁贵妃听了夏璇的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本宫还没眼皮子浅到因为一盘赏赐的例菜便生闷气,只是你也知道当初赫舍里一族为本宫可以成为大清的皇后,这是费尽了心力。
可是皇上却是如何都不松口,只是将我抬为了贵妃,虽说有一个封号在,能钮祜禄贵妃一头,可是……皇上对本宫只有敬,没有宠,钮祜禄氏却不这般。
你瞧着皇上今日因为那宫女之事,赏赐钮钴禄氏是为什么?”
夏璇听了陈贵妃的话,微微一愣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是什么,然后仁贵妃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啊,这是觉得本宫没有将后宫打理好,如今虽说本宫与钮祜禄贵妃共掌宫务,可大头都在本宫的手里,今日佟妃闹出这么一桩事,皇上这是迁怒了本宫。”
若非如此,以仁贵妃的自傲又怎么会在钮祜禄贵妃给温雅送了赏赐后,这才紧赶着补了上去?
钮祜禄贵妃赏赐了那宫女后,仁贵妃便知道自己今日已经落了下风,即便是后面补救,也只是让皇上的火气不要太重。
康熙并不知道仁贵妃是如何曲解自己的意思的,只是仁贵妃这会儿完全陷入了她自己深深的忧虑之中。
她虽为贵妃,又有封号为众妃之首,可着实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
这会儿即便是佟妃惹了麻烦,让皇上迁怒了自己,仁贵妃也只能隐忍不发。
“罢了,不过就是一道菜而已,让内务府那边的人下个月的月例给承乾宫那边不必送的太紧。”
如今已是月末,等到送月例的时候,只怕佟妃还没有缓过神来呢,到时她倒要看看佟妃有没有那个脸面要撕破脸过来跟她掰扯这事儿。
仁贵妃这般说着,垂下了眸子,神情还是有些不悦的,夏璇只听了一会儿便也乖乖站在一旁闭口不言,有些话娘娘说出来发泄出来,那便好了。
“对了,那宫女今日受了赏,明日只怕要来谢恩的,届时你莫要让她在外久等。”
如今宫中无皇后,算得上主子的也就只有仁贵妃和钮祜禄贵妃,所以即便是谢恩,也只是找她二人便可,否则只怕一日都不够。
而仁贵妃只觉得自己之前不曾将佟妃约束好,以至于佟妃这次做错了事,心中自省那宫女出身乾清宫,代表的便是皇上,她自不可让人对其多加为难。
仁贵妃这边细细的考量,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做出了决断,这才吐出了一口气,唇角划过一丝微涩的笑。
若她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后,何以至于连一个宫女都不敢得罪?
只是谁能想到皇上,不过少年之时,便已锋芒毕露,不但通过自己的手段收复了不少的臣子,后面更是凭着牛痘一事帮助大清彻底摆脱了天花的威胁,自此在朝堂上彻底站稳了脚跟,即便是后面有用得着四大辅政大臣的地方,可以不必低头讨好。
以至于,到头来竟无一人将皇后的位子捞到手。
因为想起这事,仁贵妃便不由在心中微叹了一声,那时的皇上何其年幼,又何其多智近妖,以至于自己如今想来竟还有些胆寒,如果皇上没有那么聪慧,那便好了。
可是,若真是那般,只怕皇上也不会让自己打心眼里敬畏。
而正是因着这份敬畏之心,让她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仔细思虑找皇上所有行为中隐藏的意思。
仁贵妃并不觉得这些累,甚至会觉得颇有意思,一想到那天下至尊的皇上很可能被自己猜透了心思,让仁贵妃便自心里生出一种兴奋的颤栗感。
不过,这种心思仁贵妃从不曾跟旁人说过,即便是夏璇也不曾。
……
次日,今日康熙下朝的早,温雅这会儿正在乾清宫的偏殿,吃着小贵子特意让人备的点心。
要不怎么说这古代的这一些太监宫女会伺候人呢,那昨天温雅将糕点里面咸口的点心用的多了一些,今日她眼前便又多了不少品类新鲜的咸口点心。
不过,为了卖个好,小贵子是当着温雅的面让人从膳房里端过来的,端来的时候上面还冒着热气呢。
“昨个那事姑娘受惊了,也难为姑娘受惊了后,还帮师父说了两句好话,今日这糕点全是小贵子孝敬您的,您且尝尝。”
小贵子笑盈盈的说着,倒是说得温雅心里更熨贴。
“多谢小贵子公公,不过梁总管一向得皇上青眼,即便我不出言,想必皇上也舍不得多罚。”
“那怎么能一样呢?姑娘大恩大德师父和小贵子都一直铭记在心。”
经过了一番商业互吹之后,温雅和小贵子对视一眼,彼此眼含笑意,温雅也心安理得的受了这糕点。
只是今个温雅的糕点注定是不能用的安生了,还没等她用两块,康熙那边便已经派人来传她过去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
温雅上前躬身行礼,还未曾完全屈膝,便已经被康熙叫了起。
“免礼吧,朕听说昨个后宫她们都给你赏赐了些东西,那今日你便不必当值,去谢恩吧。”
康熙这般说,便是知道温雅还没想起这茬,索性提醒她。
而温雅听到康熙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睛,果然昨天那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哎,要是这么一盘算自己要入后宫去谢恩,搁自己现在的身份,岂不是见哪个都要行礼,那这一天下来可不就真要每个宫去当磕头虫了?
温雅这样想着心中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白团子拖出来□□一顿,而此后康熙看着温雅那变来变去的脸色,抿唇忍住了笑意,这才说道:
“如今后宫无主,理事的也就只有仁贵妃和钮轱禄贵妃,你只需向她们去行礼谢恩便足够了。”
温雅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两个呀,那还好说,说不定谢完恩下半天又是自己的休假时间了。
只是叭,温雅忽略了一个事实,往常宫里面宫妃出行,人家那都是有轿子坐的的,而她则是要用双脚去丈量从乾清宫到其余二宫的距离。
等温雅喘着气走到了仁贵妃的永寿宫时,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不过这位仁贵妃她怎么不曾记得历史中有这个人物?
至于原主的记忆,那就更不必多提。
她是五年前才入宫的,入宫后,便一直被刘嬷嬷精心教导,一出来被送到了乾清宫和后妃并不曾打过交道,也不曾仔细了解过这些。
温雅这般想着,便决定回去找若柳或者刘嬷嬷仔细打探一番。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谢恩,今日温雅只穿着御侍宫女的衣裳,黑亮如缎子的乌发上用同色发带挽住。
可即便如此,看上去也颇为清丽,以至于温雅在永寿宫门外求见的时候,夏璇刚一走出来,看到这么一个人便瞬间愣住了。
后宫之中,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般如玉如水的美人了,她只消往那里一站,便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不过夏璇到底也是在仁贵妃身边跟久了,只是微一楞神,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乌雅宫女这边请,娘娘现下正有时间,我这就为你去通传。”
夏璇既得仁贵妃的吩咐也不敢为难温雅,只让温雅在花厅中等候,没过多久仁贵妃便走了出来。
虽然刚才已经被夏璇有意无意的提醒过这宫女当是个绝色之人,可等见到真人的时候,仁贵妃还是一时半刻挪不开眼睛。
看到这宫女后,才让仁贵妃有些怀疑自己昨日的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皇上是真的因为想要敲打自己才给钮祜禄贵妃赏,还是因为钮祜禄贵妃给着宫女的赏,给了这宫女的脸面,所以才得了皇上的青眼?
这么想着,仁贵妃心乱如麻,可是面无异色,端坐在上首,温雅连忙低眉敛目走上前去:
“昨日奴婢在御前当差,娘娘遣人送赏的时候,奴婢不曾亲自在今日特来请罪,还请娘娘恕罪。”
仁贵妃听着耳畔那清脆如泉鸣的声音,心神收拢,看着跪在下面的人,心中有些百味杂陈。
“你昨日又救了皇上一次,本宫如何能怪你呢?快起来,地上凉,仔细身子,夏璇快将乌雅宫女扶起来。”
夏璇依言走过去,扶起温雅,温雅顺势站起来,又一次谢了恩后,仁贵妃上下打量了一番温雅,脸上露出了轻轻浅浅的笑容。
“昨日本宫不知你是这般绝色的美人,只赏赐了些金银器,今日一瞧你这身打扮着实有些素净了,夏璇去将本宫前些日子新得的羊脂白玉镯送给乌雅宫女。
有的是宝剑赠英雄,这镯子送的温润清透配上乌雅宫女你这般姿容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才是。”
不消片刻,仁贵妃看着温雅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心中的决断,她是知道皇上的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定会将之纳入后宫宠上了天。
便是先前的云答应不也是那样,听说是她以一曲清歌引得皇上青睐,所以便一跃成为答应。
只是,这后宫的女子就如那花一样,需要皇上的宠爱才能尽情绽放,否则便是静待枯萎。
而这么一个绝色女子,皇上竟然不曾将其纳入后宫,那只能说皇上对她无意。
而现在自己或可以将这宫女收拢于手下,此前佟妃那事,仁贵妃不是不羡慕,若是自己在御前也有自己的人在,只怕也不会屈居于一个小小的贵妃之位吧?
温雅推拒了一番,但最后还是被仁贵妃半强迫的收了下来镯子。
她并不明白仁贵妃为什么这么和善的,而等她去钮祜禄贵妃宫里走了一圈后,又被赐了一盏血燕,这才发现貌似宫里面的高位娘娘们性子都极好,当然佟妃除外。
那等回来两头跑,谢完了恩之后又回到了乾清宫,这会儿已经都是下午了。
有康熙的金口玉言在,后面温雅也就不必当差,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康熙知道后也没有多加过问,只是一边看着折子,一边似是漫不经心的对着梁九功问了一句。
“你是说她回来瞧着心情极为不错,朕倒是不知道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几时心性这般好了。”
梁九功是知道康熙对于温雅的记挂的,早就将两座宫殿中发生的事细细打听了,这会儿康熙说这话正中梁九公的下怀。
等梁九功将之前发生的事都禀报了一遍后,康熙这才微垂了眼:
“你说,她们怎么一个个都把自己当聪明人呢?”
康熙这话梁九功可不敢接,索性康熙也没有准备,等梁九功的回话。
“不过,看着她们这回歪打正着的份上,朕便不和她们再计较了。”
“是,皇上,那佟妃娘娘那边……”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问着,如今后宫之中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下,即便被仁贵妃和钮祜禄贵妃掌着宫权,但她要做什么事自然也是在皇上的眼皮子下面。
“随她去,佟妃向来性子骄纵,朕瞧着她也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也该让她吃些教训。”
康熙淡淡地说着,谁能想到以佟妃如今这般要死要活,听着爱他如命的性子,竟会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前,将她的妹妹送进了宫来,还下手算计了自己呢?
此前康熙念着死者为大,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高兴也忍了,甚至还将小佟氏也没怎么亏待过,可是重来一次,那可就不一样了。
康熙在这边因为后宫的勾心斗角头痛,而温雅却因着这一天又轻松愉快的度过,这会儿正抱着被子在床上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若柳便照着往常的习惯为温雅准备好了早膳和洗漱的东西。
温雅此前早就三番四次的推拒过,可是若柳别的事都听她的,唯独这事是理都不理,弄的温雅是又好气又无奈。
偏偏自己还要称呼人家一声姐姐,便也就只好乖乖的受了,只是温雅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定要将若柳待自己的这份情谊给还回去。
今日又是温雅当吉祥物的一天,而康熙今个政务繁忙,等到了午时要用午膳的时候,这才歇了下来。
一歇下来,康熙立马便想到了温雅,让梁九功将人请到了自己的面前,打眼一瞧并无什么不同,这是康熙却眼尖地看到了温雅衣袖间那玉镯的身影。
“这是……仁贵妃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