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所在,是盛京城中高百尺的摘星楼,飞檐斗拱。
所见的景致与王府是不相同的。
谢小宛心知明婉爱慕陆明琛,可这陆明琛却是个不识好歹的。
“只可惜了你精心准备的西府海棠。”谢小宛不忿。
明婉郡主是大昭何等尊贵得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在陆明琛处却得如此冷待。
谢小宛与明婉郡主同在安宁伯爵府成长,谢小宛早就将明婉郡主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般爱护。
飞雪落在檐角上,明婉郡主回头一笑,是纤弱苍白的美。
“西府海棠。”她一笑:“海棠不过是花儿罢了,能尽收在他的眼底,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物尽其用。
明婉郡主从不是个喜欢花草的人,可安宁伯爵府的后苑,郡主的惜春馆里,植满了西府海棠,年年花开时,堪称盛景。
惜春馆的西府海棠,渐渐也传成了盛京城的一道佳话。
谢小宛不言。
在她心中,陆明琛哪里配得上冰雪著成的明婉郡主沈方宁。
却奈何佳人有意,郎君无心。
后来,陆明琛因意外折了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谢小宛就更替明婉郡主觉得不值得了。
“听闻陆明琛府中纳了一个侍妾,在府中暖玉温香,佳人在怀。”谢小宛对此戳之以鼻:“这几年来,陆明琛是越发没有章法了。”
明婉郡主笑而不语,她懂陆明琛的。陆明琛双腿折断之后,她曾亲去候府探望。
那时的陆明琛,仿若一滩死水,眉宇之间,死气沉沉。是沈方宁在绝境之中,给了他一缕光线,一线生机。
在那样苦的日子里,沈方宁陪着他走了这样一段路。让野草之上凄清的露水渐渐凝干。
才让那个在床榻之上,日夜辗转不眠,痛苦不已的人成了如今的把控朝政的摄政王。
...
“王爷。”青墨一脸踌躇的模样,往前送了送手中的名单。名单上有许多人的名字。
陆明琛的眼睛还没有大好,只道是余毒未解。他将薄薄的一张纸蹿于手中,声音冰冷:“竟有这样多人想让本王去死吗?”
“不过都是些前朝旧臣,顽固不化的老臣罢了。”青墨这样道。
陆明琛从候府世子,一步登天成为大昭的摄政王,朝中眼红的人不在少数。
陆明琛的眼中,折出一道令人心折的光,剑目微敛,尽是睥睨天下之色:“一群废物,也想置本王于死地。”
“烧了。”陆明琛将手中的名单捏成了一团,送还给了青墨。
青墨拱手:“是。”
青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了口,提醒陆明琛道:“王爷,朝中老臣们,对您未娶正妻先纳妾一事,议论纷纷。参您的折子,上了有几重了。”
朝中老臣,大多有股酸味儿。上的折子里,一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直言摄政王陆明琛,也是名门之后,此番行为,未免太离经叛道,太疯魔了一些。
“哦?”陆明琛语气不屑。
“这些个老骨头倒是忘了从前百般想要往府中塞自己嫡女庶女的龌龊样了,如今本王不过纳个侍妾就急得跳脚?”陆明琛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手心的纹路清晰可见。
青墨不言,一副任凭吩咐的模样,他知陆明琛最不喜的就是旁人知会府中的事情。
飞檐上的堆积的雪,一阵一阵的滑在青石板上,惹得石板路上湿答答的。
陆明琛将手靠近了暖炉一些,两只手掌摊开,瞬间便感受到了袭来的暖意。他不经意得说道:“永昌伯的嫡子素来留恋花街柳巷,酩酊大醉也是常有的事情。”
青墨领了命令,正准备退出去。忽而听见身后的一声低沉。
“命下面的人,不必做得太绝,留他一条性命。小惩大诫。”
——
翌日,永昌伯府嫡子,在妓馆醉酒,错手打死了一名妓馆的姑娘。闹得盛京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此案移交青巡司。
大昭刑律,杀人,以死罪论处。
永昌伯府除却一个嫡子,四个都是姑娘。这不成器的嫡子,也是永昌伯府唯一的香火。
陆明琛执掌青巡司,以手段阴毒残忍著称。自这位小公子进青巡司之后,永昌伯递了几张拜贴想要求见摄政王,均以摄政王身体不适,一一回绝了。
这下倒好,永昌伯府乱做了一团。永昌伯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连着几日上朝都心不在焉。
新帝刚登基还不足一年,朝中重臣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满城皆知。皇帝的脸色也不好看。
永昌伯想要为嫡子求情,踌躇了几日,终究还是没有向圣上开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
青巡司是重刑之地,无论永昌伯使了多少银子疏通关系,青巡司就是咬着不放人。
年节将近,各个官员都珍惜自己的羽毛,无一在这个关口上肯帮永昌伯一把。
倒是趁着永昌伯拜访摄政王府这个空当,言子楚拖人给顾晚晚带了些东西。
一是聊作安慰之语。
二则是给予了顾晚晚一张青阳的地契,和几间铺子。
顾将军当时已预料到这种结果,交了些将军府的私产给言子楚代为保管。
顾晚晚看着手中几张薄薄的纸出了神,随后自嘲一笑。
她还有一个心愿,她想找到顾南绣。顾将军应当只是将顾南绣送去了某处地方。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即使犯了错,也是心疼着的。
当年云顶山的事,应该有一个了结了。折磨她多年的心病,应该被治愈。
沉月轩内时光如水,静悄悄的。顾晚晚的心也如沉水般寂静。只是在这团圆的佳节即将到来的时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在这盛京城内,也只有言子楚愿意在这种时候伸出手来。
“顾娘子———”
柔媚的声音,将尾音拉得长长的。
“哟。顾娘子这一身衣服,白扑扑的,倒教外人揣测王府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儿呢。”玉穗迈着步子进来。
顾晚晚在送来的几件衣裙中,特意挑选了素色的。她深吸一口气,她知她自己已经没有为顾家人披麻戴孝的资格了。
但总归是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