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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救(1 / 2)


王弥把玩着手中的金鹧鸪朱赤牡丹瓶,身后则是在太极殿进进出出搬运珍奇玩物的士卒。

他虽是刘汉的将领,实则是汝南太守之孙,世代文墨读书人。他自幼和一干亲表兄弟不同,别人三更天就爬起来踱着步子在前庭苦读,他只会在院子里把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威。虽然他曾为草寇叛军甚至迫不得已依附了胡人,倒也不曾丢下他从先辈父兄那里沿袭来的赏瓶品玉的习性。

东莱王氏一族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他身为嫡子自诩也是走过大场子的人。饶是如此,见了太极殿里陈设的宝贝,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眼皮子浅薄。

那放在梨花木桌上一座座羊白玉雕刻的惟妙惟肖的佛像,那躺在雕花的木匣里一枚枚或是金刚钻或是红翡翠镶成的扳指,都让他看着心里痒痒的。

王弥随手喝住一位正把东西揣进窄袖里的小将,他遥遥瞅了一眼成色便知此物乃是上等。这人倒也灵光,忙点头哈腰把玉佩麻溜的呈给了王大将军。王弥细细一看,青黄相间的兽状玉佩里天然生长着暗琥珀色的虎纹,琢工色巧,像极了神情慵懒的猫眼儿。他不由得又是一阵赞叹,论华贵辉煌他觉得所谓的天上仙境也不足于晋宫比拟一二。

想到此处,他伸手召回在不远处装金弄银的牙将,见王延满面喜色仿若新郎官一样地跑来,在王弥身边立着的长史张嵩轻蔑的摇了摇头。王延一边对二人行礼,一边又招呼着自己腕上还未系紧的布囊,生怕里面的金子掉了出去。张嵩对王延的德行一向反感,王弥倒是无所谓,语调轻扬地问道:“可找到司马炽这小子了?”

得到否定的回复后,王弥咒骂了几句,捏着攥紧的玉佩摇了摇宝物下的朱红色璎珞。他又问道:“那玉玺呢?”还未等王延开口,他又自顾自地说道:“传国玉玺是司马家的命根子,定是让那些老贼一并带走了。”

他扶正了自己原本倚在门框上的身子,理了理自己染血的衣袍,又问道:“芙蓉殿那里什么消息?”

王延道:“除了几个宫女阉人,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

王弥扶额,咬牙切齿道:“紧赶慢赶,还是让他俩逃了,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王延见他神色不悦,忙安慰道:“将军,我方第一波入宫,一举占据太极殿,若皇上论功行赏我们也是一等一的。更何况值钱的两个宫殿可早就让我们搬空了,那些俏娘子弟兄们也比其他麾下先行消受。这都是将军先前英明决断的成果!”

王弥听罢神色渐缓,却仍是隐晦难辨,憋足了气高声喝着:“这都不够!搬!给我搬!”

王延忙让下官加快速度,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取出军壶给王弥解渴。他滴溜着斜眼说道:“将军若是觉得不够尽兴,这么多的后宫庭院让下官们再抢上几处便是。属下听人说过,司马衷虽是个傻老儿,可他的皇后倒很是貌美,左不过二十有七,是洛京最销魂的角儿。羊氏已是先后,逃亡这等好事自是没人搭理她的......”

不用王延提醒,王弥自也听过羊献容的艳名。

当时泰山南城的高门少爷只要是适龄的莫不对她暗自心许,羊献容十五岁及笄后羊尚书的府邸便被说媒拉纤的人踩破了门槛儿。羊尚书和夫人挑花了眼,选来选去仍觉得没有配得上自家宝贝疙瘩的如意郎君,羊大小姐的婚事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一年后,这全城瞩目的婚事尘埃落定,那些争的红了眼的公子哥儿这才作罢。年少时心里藏着的娇娘子,嫁到宫里做了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除了敬仰倒也觉得这个结局不算坏。毕竟没便宜了别的小子。

听闻这羊皇后生的美中带媚,一双眼睛摄人心魄,美目流转能让人的身子酥个半截。王弥光是想着便觉得一阵燥热,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轮。正欲下令,半晌闷不做声的张嵩急忙开口:“大将军!万不可听取王牙将之见!那羊氏乃晋朝皇后,惠帝虽驾崩已久,可她仍有封号。若是被我方将士......玩笑了去,晋人知晓恐怕会恼怒我刘汉啊!再者二位王爷和其余将军还未赶来,我们若是草草处理,定会惹众人不悦!”

听了这番话王弥不免有些犹豫,他本就撇下其余人马先行入宫,手下人等也把主殿洗劫一空。他毕竟是汉人,来者又有皇族,若是不给他们一点甜头,恐怕难以服众。他良思片刻,沉吟一声:“我们已是先下手为强,若是不顾二位王爷以及石将军的脸面,只怕要撕破脸皮。”

张嵩正要作揖称赞,王延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抢住话头,“我们是先行队伍,这城里所有能打的晋军哪个不是我们杀我们砍的?说到底,我们还为他们开了道儿!”

见王弥不语,王延再接再厉:“我们攻城时缴获的美人宝物您早就一道给石勒将军送去了,想来他自是没什么可说的。河内小王爷也是个爱色的主儿,我们寻几个有颜色的丫头给他送去便是。再说始安王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要不是先帝见他三十有余还没个着落,强行把卜氏赐给他,他到如今还打着光棍呢。”

王延这般卖力自是想上弘训宫再捞上一笔,当然,若是羊氏真是所言不虚,那他也可以......想到此处他面含歹色,饱含深意的笑了笑:“听说裴妃也是个让人骨头都酥掉的美人儿,石将军和他的部下们可不少享受。羊氏比起年岁较长的裴氏,自是有过之而不及。”

张嵩听他说的越发的浑,忍不住又要发声。那句“将军”才刚刚开口,便被王弥摆袖劝退。王弥松了松衣襟,面带期待地说道:“王延,去牵我的马来,我倒要亲眼见见她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十里桃林外一抹水红色的身影闪闪烁烁,像是在寻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先是猫着比纸还要轻薄的腰身,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窜着。过了两刻,她又脚步轻盈地摸到林口,仔细地四处张望一会儿,这才放心大胆地歪坐在一颗比她腰身还要粗壮七八倍的大树下。

天色微微亮出了肚白,烧了一夜的天空,在赤红中又多了一点光明。青棠唯有紧紧依偎着树皮,粗糙的纹理透过料子直接咯到细嫩的肌肤,她才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一片猩红中用来调剂的白色。

她嘟囔道:“顺子这个死阉人,没了根的东西竟也跑的这么快。”

顺子方才到弘训宫麻烦青棠通传一声面见惠后。她见顺子神色凝重便凑近问了几句,谁知这脏东西竟理都不理她,全然把她视做无物。顺子进去不久,靛儿随后也被叫了去。惠后主仆四人在里头不知说些什么,可殿外敌火冲天,她好奇也好给自己谋生路也罢,反正她借着奉茶的名义,躲在珍珠帘子外听了片刻。青棠听得断断续续,但她确定自己听到了清河公主、密道逃亡这几个字。

青棠气愤不已,只觉得自己平白受到了羞辱。外面是什么情景谁人不知,左右都是给蛮子做小做奴的命,凭什么那个捏声捏嗓的阉人和那个只会呛她不快的靛儿能随着公主到江南过逍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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