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伊回景宁之后,特意抽出时间来去见吴肃。
其实也不算特意,他只是想见这个人,所以就去了。
他打听到吴肃一直在家跟着自己的先生学,于是就往吴肃家走。
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人好奇地望着他,还有人和他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呀。”
李昕伊通通微笑着点头回复,像是和他们很熟悉的模样。
等到了吴肃家的时候,他又犹豫起来,想要回去了。
乡村人家,想要见谁,在村口喊一声就行,总有热心的乡民愿意替人传话。
所以李昕伊也没有什么拜帖之类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带上礼物。
这并不算失礼,提着礼物,主人家才要担心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何况乡里人谁不知道李昕伊幼年丧父、家徒四壁,当年小可怜的形象深入人心。
“找阿肃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李昕伊身后,他连忙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直裰,头戴巾帽的男子,原来是吴肃的三叔。
“啊,叔叔。”李昕伊立刻回道,“我来找阿肃,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忙着。”
吴肃的三叔自从脱离了科考的苦海之后,生活得很是滋润,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沧桑感。闻言笑道:“那我去问问他,看他是不是正忙。”
说着把李昕伊迎进客厅,自己去找吴肃了。
吴肃来得很快,看到李昕伊显然是又惊又喜。
自从上元节分别后,两个人再没有长时间的相处了。
“心一,你回来了?”李昕伊光听这声音,就能感受到吴肃是真的高兴,更别说咧开的嘴角了。
“前两日回来的,回来后就想见见你。”李昕伊说得很直白。
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湿气,是六月中难得凉爽的时候。
两个人像曾经那样,并肩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李昕伊曾经经常放牛的地方。
溪滩边拴着好多水牛,吴阿公家的黄牛并不在其中。
淡紫色的芦苇花随着风轻轻飘洒,李昕伊伸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
当两个人只剩下过去可以回忆的时候,这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也就如此了。
他没有开口说话,倒是期待着吴肃能说些什么。
“处州是什么样的地方?”吴肃终于开口了。
李昕伊失笑,“比景宁大一点的地方。马车快一点的话,一天就能到。”
吴肃说:“也是你在的地方。我总是想,等秋闱下场的时候,我去找你,你请我吃一顿饭。这么一想,我就愿意继续等下去,终能见到你。”
李昕伊听了,很有些感动,却不敢多想什么。他一向知道自己总是爱幻想,自作多情是不好的。
于是说道:“既然我现在回来了,你想要我请吃饭,那明日我在城里的酒楼里摆一桌酒菜吧。”
吴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总是这样隐晦而含糊的,像是心中有很多想法,但是到了嘴边就只吝啬于一两个字。
有的时候,李昕伊觉得这样的暧昧很可爱,可有的时候,又觉得那张好看的脸面目可憎起来。
“我是个疯子。”这个时候,李昕伊就会不自觉地想到。
李昕伊也不知道自己找吴肃说些什么,就是两个人,靠坐在一处,像是幼时亲密无间的样子,即使如今的两个人隔着宽阔的鸿沟,仍可以亲密地贴在一处。
李昕伊抬头,看见湛蓝色的天空染上了落日的余晖,夏天的日总是长的,想着新的连环画,想着要怎么画分镜。
吴肃问他:“你什么时候再画一幅画给我?”
李昕伊不爱别人向他无偿讨画,好像他画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样,随便画两笔的事情,付钱就太不值得了。
人们总是倾向于为那些不易得的东西买账,假如李昕伊说,这样的画画起来很难,要一个月才能画好。要画的人顿时欢天喜地起来,仿佛占了什么便宜一般。
假如他不着急的话,一个月后往往会拎一袋土产,充作画钱。
假如要画之人着急,那他就不得不付出一定的画钱。相应的,李昕伊也会乖乖的每天画上两笔,差不多到期的时候,再把画裱起来。
于是人们就知道了,李昕伊作画是很慢的。
好看的画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吴肃不是别人,他有时做了自觉满意的画,也想送给吴肃,可是人家既没讨要,送别人画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回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