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的孩子也是体弱多病,打娘胎里出来,会吃奶起,便会吃药了。
因怕孩子命轻压不住,于氏竟是连个正经名儿都不舍得给儿子起,整日里只平郎平郎地叫着。
按说这孩子是比她心肝还要紧的,可如那二房主母戚氏所言,是个极“拎不清的”——竟只为长脸炫耀,便整日抱着平郎在人前晃悠,尤爱在戚氏跟前显弄自己。她教训起妾室,也要抱着儿子,以示她为正妻的本事。
这头二房主仆自就此事有好一番话可说,但不再赘述。
且说三房那头,因平郎君叫洪姨娘刺死这事情,闹得满院子乌糟糟。当家娘子于氏也只知抱着儿子尸身痛哭号叫。
待到国公夫人过来,当场拿了几个当时在场的丫鬟婆子下去,这帮人的魂才算回来,重捡了规矩,该做事做事,该闭嘴闭嘴。
这会儿屋里空荡下来,只听得见国公夫人冷笑问道:“你哭甚么呢?你这么能耐的人,有何好哭的?儿子是摆设,哪儿要了,你往哪儿摆,谁人劝你,你都不听。洪氏早前受苦,要你待她好些,你又是要背地里寻法子磋磨她的。好了,这会儿平郎死了,你可甘心了。又要哭甚么呢?”
那于姝听见国公夫人这话,抱着儿子哭得虽小声些,可眼肿得似两只核桃,泪却还不止,涕也不止,淌得愈发多,满脸尽是这些水啊黏糊啊。
国公夫人见了气更急了,叫带来的婆子:“还不快些把郎君从她手里抱出来!”
于姝不肯,孩子死死搂在怀里,愣那婆子如何劝她也不肯松手去。
国公夫人当下着实是恼极了,径直上去捆了于姝一掌,后者当场愣住,手劲松下,才叫婆子从她怀里把郎君抱出来。
国公夫人瞧了眼那孩子——小小的一团,一岁孩子正胖乎的时候,他却连肉都没有多少,衣服上头又是一块发褐了的血又是鲜红的一片,又是黏黏糊糊的泪涕。
国公夫人当下看得鼻酸眼涩,险些落下泪来,她颤着声同那婆子道:“把郎君带下去,好生梳洗。”
待婆子走了,她深吸一气,转看向那个又要哭起来的儿媳,冷声问道:“我那一下还没叫你清醒是不是?”
于姝狠抽噎了一下,那泪愣是叫憋了回去,她方才因浑身发软倒在地上,这会儿见婆母去上首坐着了,便还就着这姿势跪行上前,对着国公夫人连连磕头:“姨妈,母亲,娘!侄儿求您,打杀了那洪氏,侄儿求您,儿媳求您,打杀了她。娘,求您打杀了她。”
国公夫人怒喝道:“我恨不得打杀了你!”
于姝仍是磕头不止,“儿媳晓得自己的罪过,您如何罚儿媳,儿媳都甘愿受着,只求您,打杀了那洪氏,求您。”
国公夫人怒反渐渐平下来,她久久不言,由着那于姝在自己跟前不停磕头请求,良久之后,方木着一张脸道:“眼下,我决计不会打杀她的,”她垂眼看向于姝,“这你心里清楚,不必再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