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和亲
宫中张灯结彩,笙歌阵阵。
角落的鎏金兽头吐着袅娜的香气,温温热热,若有似无,舞姬跳着妖娆的胡旋舞,薄纱衣带在灯火辉煌中,划过一阵清脆铃声。
不多时一舞终了,舞姬拖着长衣带袅袅退下。
众人正是酒酣耳热之际,坐在主宾位置上的突厥使臣忽然起身,走至殿前。
那人抚胸行礼后,恭敬道出此次出使的目的——和亲大殷。
闻言,长婴正端着酒盏的手一抖,清酒溅到了手背上,边不着痕迹地擦去手背的酒渍,边打量着那人。
灯火掩映下,霍长婴看不清那人的面相,只观背影,才发觉这位使臣中的领头人并非通常胡人那般,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相反更像是高挑的中原人,更为可贵的是,那人竟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而那位传闻中的突厥大祭祀——阿史那公主却是称病不出,虽未免失礼,但东西突厥和大殷交战多年,如今西突厥忽然来使,似乎有和解之意,是以大殷便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了?”
萧铎发现长婴一样,身后的手臂勾了勾长婴的腰,凑近耳边低语问道:“你在担心?”
闻言,霍长婴回过神来,侧瞥他一眼,勾唇笑道:“是啊,担心你被抢走。”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盏,笑道:“将军这般好,我还没消受够,怎么舍得拱手送给别人呢。”
萧铎瞧着眼前眉目清隽的人,侧眸轻笑的风流模样着实勾人的紧,他心头微动,但碍于人前,不能随意放肆,只得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霍长婴的手心,以示惩戒。
霍长婴无声笑了笑,眸光却往上座飘去。
只见,宴席的首位之上坐着皇帝,手边便是王皇后,皇帝威严,皇后雍容,忽听突厥使臣此言皆是面不改色,于声色各异,忽然噤声的众大臣形成了鲜明对比。
歌舞乐声像是察觉到什么般,逐渐歇止,众大臣也眼观鼻鼻观心地专注自己眼前的菜肴,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但那突厥使臣却并不恼,他落落大方笑道:“我西突厥虽不比大殷民富物饶,但也草原霸主的地位却指日可待,最贵的大殷陛下,请接受我们的请求。”
说着,使臣又是倾身抚胸一拜,似乎姿态虔诚恭敬。
而霍长婴却知道,这位使臣的话,说得直白点,便是你大殷地大物博,我西突厥也是一方霸主,咱们结成亲家,你不吃亏。
表面虽客气,实则带上了一种轻蔑,霍长婴眯了眯眼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心说,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弱者的虚张声势。
他是记得这个时间段,东西突厥正值争霸之时,最终以两败俱伤为结局。
此时,西突厥突然派遣使臣前来,还带来了最贵的公主,八成是招驸马联姻,再借助大殷的力量对付东突厥。
而这驸马……
念及此,霍长婴神色一滞,他心头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有些藏不住事儿的大臣,面上登时已变了色,隐约透出愤愤不平之气,毕竟西突厥虽不比东突厥残暴,但在大殷也是有过案底的。
主座之上,陛下面不改色地打量了下这位使臣,慢慢道:“朕的儿子都已定下王妃,若要和亲,则恐委屈了贵国公主,不若……”
皇帝说着拖长了尾音,威严的眼神扫向坐下众大臣,“臣子之中亦有惊才绝艳之辈,就像是晋国公家的长子。”他说着,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笑意,“高句丽一战成名,自问,朕的儿子都未必有这般才能。”
霍长婴心头咯噔一声,瞥见身边的萧铎紧握酒盏的手背青筋暴突,他心头一动,飞快抬手。
正巧挡住要冲动起身的萧铎。
萧铎不赞同的皱眉看向他,霍长婴却是低声解释道:“未必便是如此了,且等等。”
萧铎还想再说什么,便就听见前方有人出声请求,道:“陛下抬爱,犬子着实愧不敢当。”
说话的正是晋国公,萧老爷子。
霍长婴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他想萧老爷子是真的疼爱他的儿子,明知他是男子不能为萧家传宗接代,但为了儿子他也接受了,如今,也是为了儿子,敢于在众人面前顶撞圣驾。
只见萧老爷子起身出席,缓缓跪下,道:“况且犬子已有婚约,婚仪便已定在下月初八,实在并非公主良配。”
萧老爷子知道皇上未必便是这个意思,但倘若和亲话一出,便是金口玉言,收回不得,九年前儿子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如今噩梦时都历历在目,如今他更是赌不起这个可能。
皇上眯眼看着跪在地下一不小心打了自己脸的老伙计,心中颇有些不悦,余光瞥见皇后也担忧地看向他,缓缓摇头。
气氛焦灼,那突厥使臣却像是还嫌事情不够紧张般,笑了笑道:“尊贵的大殷陛下,恐怕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他再次微笑行礼道:“阿史那公主——我突厥族中最尊贵的大祭司,她注定要终身侍奉真神,没有嫁人的权利,而这次公主亲自前来是为了公主的弟弟,将来正个草原的可汗——阿史那叶度王子。”
他这话出来,大臣们面上表情更是精彩,尴尬和愤懑齐聚。
不用被拉去顶包,萧老爷子和萧铎明显松了口气。
霍长婴心下也暗自一松,在案几下,捏了捏萧铎粗糙的掌心,笑了笑,正当他要抽回手时,手却被人一把握住,男人粗糙有力的十指强硬的挤了进来,同他十指交扣,掌心相贴的一瞬,霍长婴心头一暖。
“别想再丢下我。”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中带了几分委屈,在他耳边低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