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屋内红烛摇曳,温暖如春,屋外雨水淅沥沥。
霍长婴混沌的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忽然闪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香艳词句,似乎是永安城里的那个说书先生,那画本子的主角他也熟悉,就是他和萧铎,他迷糊间胡乱想着,真若是鸳鸯,也是鸳鸳和鸳鸳。
此时他脑海中几乎成了一片浆糊,又迷糊想着白日瞧见的画本子,整个人烧的如同刚出锅的饺子,只觉得头顶都冒着热气,整个人不停在热水中翻滚翻滚。
他想着,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迷迷糊糊间,无数的画面在霍长婴的脑海中浮现,浮光掠影间,那似乎是有雨水打落在屋外凉亭的芭蕉叶,又似乎是某日的傍晚,晚霞燃烧了半边天,天边的浮云红彤彤的像极了孩童嬉笑的脸庞,又仿佛某日夜晚,灯火通明照亮了千家万户,如墨夜空刹那之间便炸开绚烂烟花。
神志回归,霍长婴忽然笑了声,低头吻了吻萧铎唇角,“左右我也是你郎君,怎会让我娇滴滴的妻累……唔。”
话为说完便被人堵住,男人动作蛮狠霸道却带着十二万分的怜惜,大掌揉进发间按着霍长婴的后脑勺迎上自己。
男人自制力惊人,如此这般竟仍是停了下来。
萧铎强自平复下心中的异样,俯视着躺在他身下眼带着三分笑意的少年,指尖抚过少年清秀眉眼,红肿湿润的薄唇,忽而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猛地扯身离开。
霍长婴被萧铎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下急躁,正想拉那人的衣角,却见萧铎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栽倒在他身上。
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一起,疼得霍长婴忍不住龇牙,“你这脑袋是铁做的吗?”萧铎顾不得红彤彤的额头,忙俯身帮霍长婴查看究竟有没有伤到。
片刻过后,那阵子头脑发昏的感觉终于消散,霍长婴忽然眯眼轻挑勾地起萧铎下颌,笑道:“将军,这般模样想找谁去?”男人坚毅下颌上的细微胡茬刺着指尖皮肤,霍长婴眼神转暗。
萧铎耳尖发红,将霍长婴颊边濡湿的发丝撩到耳后,剑眉紧蹙,眸光却温柔。
霍长婴瞧着萧铎这般模样,好似是忽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他收敛了调笑,认真道:“阿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垂眸笑了声,凑到萧铎耳边,轻声道:“无非是少了些虚礼,但阿铎,我不介意。”
萧铎面上神色变换,蹙眉道:“父亲要你假借常氏女身份,你可知常家朝中虽已无人,但父亲此言一出,这常家和国公府的姻亲便已定下,可你终究不是常家人……”
话未说尽,霍长婴已晓其意:“你怕他们从常家重给你找个媳妇,到时你不认也不成,同我这一一出,便成了无媒无凭的露水情缘?”
萧铎眉头蹙了蹙,握着少年肩膀的手又收紧几分。
霍长婴将男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想笑又是感动,他家阿铎竟待他至此,明知大殷官员的龙阳禁忌,却还固执地想要端正两人间的名分。
想着心尖股子温暖又涌了上来,只叫他想对萧铎好一点,再好一点。
霍长婴仰头碰了碰男人的唇角,笑道:“先不说常家风骨是否有女子愿做这替代之人,再者,真若有那一日,我捏个诀,保准儿让人记不起有这回事儿。”
少年说话间,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此时更添几分平日不曾见过的丽色。
此时此刻,霍长婴的模样深刻在了萧铎的心头,原本就是他小心爱护着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现下几乎让他疼惜进了骨子里,这般的人他怎么能不爱。
一双眼睛红彤彤地紧盯着身下人,少年湿润的唇瓣微张,含情桃花眼角翘起,带着几分勾引,几分挑衅。
窗外,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个不停,或是砸在小土坑里,或是砸在纤细的叶片上,那风雨先是如同呢喃般的轻风细雨,后猛然间天气骤变,乌云密布,倏忽间便已是疾风骤雨,屋外凉亭的芭蕉叶在疾风中轻轻摇曳,芭蕉叶细弱嫩绿的枝干轻轻弯折着,好似难以承受般,低垂了叶片。
风停了雨停了,有晶莹的露水从叶片上滑落。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案角的牡丹花边如老僧入定般念叨着心经,边拖着花盆,悄咪咪地窗外蹦去。
他想,他有必要去阿肥那儿住一晚,否则这屋内的空气非把他催开了花不可,他的花可是为他的青青留着,可不能在这寒冬腊月,让旁人看了奇景儿去。
相较于萧铎和霍长婴屋内的温馨。
与此同时,国公府前院书房。
一月白绣龙纹锦袍的中年男子背身站立。
萧仪成推门进屋,瞧见来人模样后,神情一肃,忙要下跪行礼。
那中年男子见状上前一步,虚扶住萧仪成,笑道:“正献不必多礼。”来人正是当年圣上。
萧仪成却执意行礼,笑道:“情意归情意,但礼终不可废。”
皇上无法只得由着萧仪成行礼后,忙将人搀起来,坐在罗汉榻上。
萧仪成捋着胡须笑叹道:“已是许久未曾听人唤过我‘正献’了,若非陛下今日唤起,我都要忘记自己这个字,只记得人家叫我‘萧老头儿’了。”
皇上听闻哈哈一笑,摇头道:“你啊,做祖父的人了,都还没个正经。”
“寄情河山,人老心不老。”萧仪成笑着亲自为皇上沏茶。
皇上端起茶盏吹了吹,道:“朕也不同你卖关子了,暗卫密报,西北边境有异,正献你游历之时刻曾发现不对之处?”
萧仪成收了笑意,严肃道:“自打去岁冬月白城被劫掠后,边境倒也安宁了些,但我看着马贩子的生意却是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