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钉在位子上寒毛卓竖,吓得牙齿打架。
人群里,朱见澌款步走出那片刀光,食指沿着一把刀的利刃摸过去:“父皇,秋气深重,易染霜露之疾,您实在不应庆功甚久,后事由儿臣来操持吧。”
宁顺帝放倒汪忠,站起时一缕苍发飘落,嘴唇灰紫:“朕看你是想操持朕的身后事?!”
朱见澌道:“父皇圣明。”
“太子——”宁顺帝捂住胸口坐倒,群臣大呼“皇上!”
朱见澌抽痛道:“父皇认为我狠心?当初您立我为太子,不过是拿我当活靶子,庇护我那个没用的弟弟!在您眼里我就是草尘之流,什么都不是!”
他抓着扶手,哆嗦唇:“废了……朕要废了……!”
朱见澌压下火气,叹息:“皇上失心疯,胡言乱语了,快带下去喂药。”
朱宪戚爬上宁顺帝那,托住他衰沉的身躯:“父皇……”
“你——”宁顺帝用劲挥开朱宪戚,他双眼充血,声色俱厉道,“和晏龄……快走!你走——”
朱宪戚懊悔地喊,他怎能放宁顺帝独滞虎穴,猛地眼前一暗,有阴影笼罩,朱宪戚昂头,商启怜挡在高台前,神容脱胎换骨般的硬冽。
“佞猾贼子。”朱见澌说道,“总管内侍汪忠被商氏余孽所刃,商晏龄犯上作乱,府上家眷已自戕谢罪,务必杀了他!”
商启怜缓缓抽刀,说:“陶望昌,陶氏陶庄的掌柜,他膝下有二女,大的被你设计投井,小的改名琉乐发卖青梅榭……也为你而死。”
朱宪戚通身拔凉!
商启怜道:“你埋伏得够深。”
朱见澌笑意阴柔:“所以也能要了你哥的命。”
商启怜眸中血丝暴如裂纹。
面前一排钢刀毒光大绽,商启怜飞脚踢起一侧几案,食具酒水倾出,那些刀来势已不及收,扎进淋淋的案面,商启怜连案带人踹翻了他们。
“别管朕,带他走!”
商启怜咬牙。
“走啊——!!”
商启怜抓紧朱宪戚,一步纵下高台,陡闻嘶鸣不绝,尹弦州策马驰来,手中还拉了一匹。
“去悬崖,有我的人。”商启怜说着,臂力惊人地把朱宪戚甩上马,自己却没动作。朱宪戚伏于马背惊恐地叫:“晏龄!”
商启怜吼:“不要停——!”
尹弦州举鞭狠狠抽痛朱宪戚的马,二人瞬间冲毁禁卫的阵容。
“天子大势已去,追捕研亲王与尹弦州,无需留他们活口。”几批禁卫如雷而撤,朱见澌手里已持了长剑,他转向商晏龄,“你何必急着送死。”
话音未灭,商启怜身后响起精准迅疾的射声,他扛着劈头压来的刀量,眼睛已辨清来箭的轨迹。
可他躲不开。
铛!飞矢在空中剧烈地颤了颤,刹那间朝着错误的方向射去,直插一名侍卫脑门!
燃烧的夜天下,遍地秋叶被一阵狂而不躁的呼声刮得盘空,一根笨重的旗杆奋劲朝下一跺,震响脚底大地,尹平林手执大寐雄旗,赤目扫众,他身后瘫倒为数不少的叛军:“大寐蠹虫,还妄图困老子?”
“尹老……”朱见澌摇了摇头,面现狰狞,“太后待你不薄。”
“太子敢杀我儿。”尹平林掂了几掂掌中物,翻脸无情道,“想必太后已有所嘱咐。卸磨才杀驴,确实待我不薄。”
商启怜抬刀掀溃了那群人,庄靖旋夺上几步,伺机抡刀砸下,两把武器凶猛激撞,顿时擦开滚烫的星火,商启怜微微屈膝,上方传来庄靖旋阴鸷的笑:“这一砍还你那一脚!”
尹平林防护御前,见他步步退到高台下,尹平林一杆子扫飞靠近的叛军,对商启怜喝:“你心不在焉。”
商启怜轻喘气,挺刀的手……竟在发抖。
“那是自然。”朱见澌笑得极快活,“府上家眷尽数死光,且说他心能在焉?”
他并不将商晏龄放在眼里,嘴上说看得起,心里则贬低得一无是处,如今生死悬一线之间,朱见澌也不必再装:“当初你哥在刑牢里待惯了,讲话实不比从前体面,所以我就放了一堆畜生,去教他说话做人,商晏龄,你比你哥识趣,该知道怎么磕头求饶吧。”
余刃砰地砸去地面,商启怜抬眸,杀意毕现。人群蜂拥而上,他横出一刀死死绞住数口武器,禁卫不防其力,霎时被摁得向下栽,商启怜踩过他们,直冲中心而去。
密集的昼刀扬空对准了他。
他让自己撞上刀尖,以最快之速掼出这一刀,凝聚一发披靡的力量,要洞穿那个人的心脏!
“我哥……!”商启怜被凶刺多处,犹如浴血的魔鬼,要把朱见澌生吞活剥,他杀红了眼,诅咒道,“你先下阴曹,去给我哥磕头!!”
朱见澌大声疾呼而后退,抓人当肉盾,商启怜一刀捅穿那人,血刃直驱朱见澌的胸膛。
“娘……”
商卓惜哭疼了脸,她看到江走肩膀不停流着血。
“不要杀我娘——”
“卓惜你不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