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发出走动声,还有血珠滴下。落荒而逃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捂着臂膀,往树林深处迈去。
见光的湖畔,一名仪态端方的男子伫立在那。
男子耳闻身后的杂音,久久不为所动,他凝望夜空中零星飘升的长明灯,语气浅显:“失败了?”
黑衣人跪地压头,只得以沉默回答。
男子揉了揉玉颈,从容回过身,面庞藏匿于漆黑当中:“是谁。”
黑衣人抽出钢刀,在地上划了一行简洁的文字:带刀,红玉,狼。
这是黑衣人仅凭印象的一段描述,男子阅览至“带刀”二字便全盘悉知。他对黑衣人柔和一笑,似乎并不想计较,似乎就此放过他一般。
草丛中赫然步出另外一个人,此人身上还携着一股妓院的酒味。
一记手起刀落。
黑衣人身首异处。
——
尹宝瑟仿佛做了一场梦,这个梦热气腾腾,还飘着甜沃沃的糯米香,然后她发现自己闻错了,桌上的浮元子已经冷光,一碗都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捧着木碗很久,浮元子躺在莹稠的白汤里,随时间流逝而沉淀下去,她盯了会儿碗中静静浮洒的碎桂花,放了一根簪子,起身。
刚跨出铺,就撞入一人的胸膛,他是刻意贴上来的,得知此人意图,尹宝瑟腹诽了声,扬眸一瞧。
朱宪戚像从餐风茹雪中闯了一遭,脸色苍凉。
他自然而然抬手,打理被吹乱的风领,再朝尹宝瑟神色清淡地看去。
尹宝瑟蹙了眉。
除了名贵的薰香,有些不同的气味混杂了进去。
“我来迟了。”
朱宪戚的这张脸挺容易讨人欢心,算得上是比商启怜更胜一筹,他被尹宝瑟盯至不妨,立即换了副颇显涵养的面孔,眼梢含点笑,说道,“你的东西。”
手中被塞进一样事物。她托起来看,愣了个透。
这只崭新的荷包针脚工整,花样精巧,绣的是鱼戏莲叶间,虽然也有鱼,但尹宝瑟看它半天,皮笑肉不笑道:“九皇子,这不是我的荷包。”
“抱歉,原来的我找不到。”朱宪戚的声色滑如绸缎,靠近她一步,气场坚固地说,“原来的既然丢了,就不必再找,新的会更好。”
尹宝瑟不假思索道:“我丢的不只是荷包……还有好多钱,九皇子用它来打发我。”
拜托,我难得心肠热肯帮你。
第一次是帕子,第二次是荷包,扯平了。“吕洞宾”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咬了两口,也见怪不怪,只心想这小妮子不好糊弄,憋了半天才说:“这钱你且当买个教训,一介青涩女儿钻赌坊,谁都没你强,还有这个,我挑了很久。”他指荷包。
“嗯,我有底。”尹宝瑟突然对他一笑,世间万物皆不及她明艳动人,“多谢九皇子,难怪让我等了这么久。”
朱宪戚飘了一眼她身后的空桌,有四五份小木碗摆在上头,里头不是浮元子是什么?
朱宪戚明白过来,心下歉然。
“无需在意。”尹宝瑟收好新荷包,回家,“我都吃光了,一颗不剩。”
这一刻,朱宪戚终于体会到了被尹宝瑟的胃支配的恐惧:“你这般能吃啊。”
他说完一怔。
尹宝瑟的肩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对啊,我胃口比天大。”尹宝瑟笑吟吟侧头,黛蓝的披风把她蒙了个严实,“……”
她裹在一片无尽的薰香中,隔着披风,朱宪戚的声音响起:“天即王,你的胃口可以比山川大,比河海大,就是不能与天较量。”
尹宝瑟默默扒下他的披风,露一双眼睛。
朱宪戚没在看她,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须臾,心有所想地说:“帕子,披风。你欠我挺多。”
原以为尹宝瑟会不开心地把披风砸回来,结果出人意料,她将披风朝外一旋,大大方方穿上了身:“欠着呗,债主人美心善,待我心情好了就还。”
朱宪戚欲言又止。
谁人美心善?
火光照亮大街,走在前方的女子神采四溢,与上元的风光融洽无间,朱宪戚指关节泛青,暂时减缓步伐,与尹宝瑟慢慢拉远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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