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水里的江走精神不振,很快醒了盹儿。
她揉眼,往屏风那瞅,沽雪端了花瓣进来,直把江走愣晕在澡桶中。
她面示否色,忙不迭要开口,沽雪似没摸着她的眼风,不容置喙一盒倒光。
江走再次泡倦过去,后来被沽雪轻轻推醒,她从桶里爬出来时已近深夜,后间的浴气还未散尽,随她一路飘向寝屋。
烛光像藏着一个秘密,沉静地烧着,剪淡江走干净的身影。洗了身子确实松泛许多,江走此刻倒无太浓的困意,站在空地上,呆呆盯着架子床。
她爬上被面,软绵绵滚了一圈,滚到最里头的榻栏,后背贴触,一股冰麻袭击肌肤。
江走掀被子猫进去了。
她并非忘记去熄灯,埋在被窝里不肯露头,头脑风暴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一片黑暗,无尽的黑暗,江走锁在被褥的气味里昏昏欲睡。
然后,她是被冷醒的。
商启怜在书房擦了半天头发,再擦下去也见不得干透,就顶着一澎寒霜步至寝屋,边走边继续潇洒地擦,肩颈处仍然微湿。
穿过月洞,不见榻里的江走,只有一坨圆滚滚的团子。他扔了沐巾,抓开被子看到她蜷缩而眠的姿态尤为一愣,江走也是同等表情,她即将合落眸子,猝不及防被冷气侵袭,有点懵。
“你不熄灯么。”商启怜扬眉说,他仅仅是想瞧瞧她,到底用了个什么睡姿能让被子鼓得这么可爱。
江走额了一声,视线钉在男子出浴的锁骨,挂着一块潋滟红玉,愈发烘托出骨节的硬朗与冷感。
他披着简单的墨袍,也不知从书房过来有没有冻着,江走不敢往锁骨以下移视线,迅速打消可怕的念头,扫眼他身后的光,说道:“你去熄。”
两盏烛火融化了朱蜡,浪花般胶在底盘。
商启怜把被子还给她。江走重新回入一方干爽的温暖,可还不够温暖,她缩得很深,半敛眼眸,当视野变为漆黑之时,耳侧一切声息便格外了然。
衣物的摩擦声响了须臾,好闻的澡豆味道宛如晚浪环拥,混合着属于他的清冷。
江走的肩膀先冰后暖,她死死闭着眼睛。
累到爆炸的商启怜躺在她旁侧以后,就没声了。
两个人各自捱在黑暗里,谁也不发一句话。
不久,商启怜掏了掏被子往上盖,他也习惯蒙在被窝里睡,拖完被子才想起旁边的江走:“你冷不冷?”
被扯走好多好多被子的江走后背已经暴露在冬夜的空气中。她一脸淡漠:“我不冷。”
“抱歉啊。”
商启怜笑着道歉了,乖得像条大型犬,他把被子送回去一些,再送一点,然后发现不管怎么分配就是不对味,他恍然一悟,把江走捆入怀,抵足而眠。
江走栽进他的胸膛,顺势搂着他的肩颈,还傲娇地鼓嘴,道:“你干嘛。”
“睡觉呢。”商启怜的膝盖顶起被子,去拐她暖得发烫的双腿,相隔衣料,他能感受到女子的细腻。
江走仿佛一根没有感情的棍子,任由他缠缚,商启怜说:“你绷好紧,以为我要做什么。”
“……没。”
原来他身上是这样的温度。江走的脑袋蹭在商启怜的颈处,目光流露贪婪,小心翼翼嗅他的味道。
商启怜很是松懈,锁骨那儿炽乎乎带着点湿,他想到了暄暄的白面馒头,朝她挨得更加紧密。
彼此的胸膛无缝相合,江走赠予他的那份感触非常生嫩,商启怜觉得好舒服,完全依偎去江走身上。
江走毫无睡意,睁着黑眸,似乎看见了他倦倦耷下来的软耳。
睫毛真长。
又簇又长,雕刻一般的浓郁墨色,弧度也狭长美好,簌簌会颤,眼梢勾得让人热痒,江走凑近瞧,平日的凌杂基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温顺。
困意极凶,商启怜焐着软糯糯的江走,更是撕不开眼缝,冥冥之中感觉身边有只调皮的兔子在悄悄折腾自己。确实,江走并未入睡,看商启怜看得煞是起劲,好像与他第一次晤面。
眉端与鼻梁不知被江走的指头戳了第几下,商启怜掉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没逮到江走灵活的指,无奈泄笑:“江走,你能不能睡觉啊,不困么。”
“不困噢,你睡,我不碰你了。”江走乖巧地缩回小指头,照旧兴致盎然,仔细端视他的面庞。
四下潜默,商启怜静静睁眸,低哑地说:“我给你讲一则民间鬼论吧。”
江走后背一凛,立刻掰掉他的臂膀,转了半圈面朝榻栏:“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