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走听笑了:“这可怎么办,我嫌二公子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商启怜朝她的后颈探手:“往后自有你喘不过气的日子。”
“皇家禁地。”这次江走拍开了他,“注意言辞。”
商启怜目送她登上马车,负手说道:“小恩公要会会你大恩公,你自己回府吧,去给爹娘敬茶啊。”
江走:“喔。”
等等。
他这个时间去找朱宪戚?
总不是去揍人的。
研王府宁寂如昨,把守严实。小厮引商启怜往落日园去,经过一口月洞,晚翠的竹林遍布视野,偶尔闪过鸟儿的线影,朱宪戚身罩瑞鹤花袍,搅破了满园湿淋的禅意,此刻兀自陷在躺椅里轻晃。
“脱了吧,属你不协调。”商启怜就坐石凳,掠眼他身上的蚕丝锦毯,“什么日子,你嫌冷?”
“是啊,属我最突兀。”朱宪戚睁开安详的眼,摇动折扇,一派悠闲,“所以我就永远在明处,暗箭难防了。”
商启怜脸色有点臭,咄道:“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少在这跟我拐弯抹角。”
“晏龄!”朱宪戚一蹦而起,竹椅在他身下嘎吱嘎吱弱弱惨叫,而朱宪戚的质问比它惨数倍,“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汩噜噜一串清灵的水流,商启怜在给自己斟茶,一边斟一边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你有病?”
朱宪戚掀掉身上的毯:“那你婚后不去陪令阃,找我做啥来了?你知道吗,我是在你大婚当天得知你当时只是醉酒戏说而已,你对那妓子没得感情!我、我还在圣上面前求得一把的鼻涕眼泪,酒宴我都不敢来!我以为我要被你宰了!”
难怪那夜没见着他的影。商启怜略感好笑,指了指自己的腰带:“我没带刀。”
“你没带刀,你也能杀了我。”朱宪戚斩钉截铁地道,猛抢过他嘴边的茶,仰首一饮而尽,杯摔石桌上,“晏龄,我不学无术,我花天酒地,我是皇子当中的败类,是父皇眼中的耻辱,我是这寐都远近闻名的狗混子!”
商启怜指间滴了茶沫,他淡薄看着,面无起伏。
“安慰我。”朱宪戚颓废地命令。
商启怜继续斟茶:“别妄自菲薄了,你泡女人还是很有一手的,开心点。”
朱宪戚抬眼:“你开心吗。”
“我开心。”商启怜脑子里蹦出江走,就说,“你眼光独到,真的,一晚上我就被她征服了,不愧是你挑来的。”
“要不是你那句话……”朱宪戚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沁泪。他滚回躺椅里,背对商启怜,气闷闷地说,“算兄弟我求你,你别捅破这层纸,对她好点,至少让外人觉得你对她好,我也不丢面子了,不然……我感觉我像个二愣子。”
终于弄到点上,商启怜情不自禁想为他的智商抚掌:“我发现你还挺多愁善感,不属旁人说的狗混子,跟你较起来我混多了,你。”商启怜往人背上敲一拳,“起来,我们吃酒去。”
朱宪戚似个娘们一样置气不动。
商启怜累道:“我又没怪你,再说我还能娶啊,男人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吗,见一个爱一个原配当菩萨供的不都有吗。成亲的是我,你忧伤成疾个什么劲,即便你不去求万岁爷,这个女人我相中了,那八抬大轿也要把她拐进门。”
“你哄我?”朱宪戚转过来幽幽瞄他,躺椅略微一轧,“还是喝高了?”
商启怜姿态平稳,品饮碧螺春:“好茶。”
“你说得对。”朱宪戚不知不觉间就开了窍,他昂头张望这片高风峻节的竹林,不敢置信道,“我竟在这种鬼地方待了一上午,我是活腻了吧,走晏龄,出去耍。”
其实商启怜没必要非来劝一遭,而且他今日有些意兴不济。昨朱宪戚缺席,他就知这家伙定是哪里杵不通,今专程拜访,那蔫恹恹的模样果真比施夷光还林黛玉,没辙了。
朱宪戚跟人勾肩搭背朝外走:“晏龄你知道吗,对我来说真爱上一个女人,旁的都入不了眼,我不羡慕父皇,谁也不羡慕,我就觉得自己这样挺好。”
商启怜瞥他,想说什么,还是按住了。
——
晋国公府。
“启怜呢。”
未等江走奉茶,商夫人便白言相问,江走稳声说:“回婆婆,启怜去研王府上了,似有事找研王。”
“他去一趟也算用心。”商夫人不接江走递来的茶,剥着手边的蜜桔,“启怜性子直率,你与他若一时难处也不至紧,往后多多磨合便好,他昨儿没刁难你吧。”
江走的手凝在半空,茶水也积了些分量,但她没有洒零星半点,小时候由二娘踹着屁股挑水劈柴,她臂力练得还不错:“我们很好,他没有刁难我。”
“嗯,他在屏州那会子都是同马睡的,你瞧他怕不像乌衣子弟,倘若发生或大或小的摩擦,你作为名正言顺的妻室,理应学会谦让包容。”商夫人注视她,“大度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