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有出声,听得出皇上语气中的不满,知道皇上一定对“阴婚”之事十分抗拒,一时继续讲下去怕是没有任何作用,还是暂且不要多言,再做打算。
皓月公主正在梦乡之中,隐约感觉身前有些动静,突然睁开双眼,顿时发现一位长相俊美的男子一袭白衣散落着长发坐在自己的床榻旁,那双眼似水,柔情地盯着自己,立即坐起身来,始终是女儿身,一位如此装扮的年轻男子,深夜莫名坐在自己得床榻旁,心中是一阵猝不及防的慌乱,忙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跑到本宫的床榻上,不想要你的命了吗?”
男子抬了抬眉,语气十分温柔:“子易是何人,难道皓月公主不认得吗?”
“本宫为何会认得你,好大的口气啊!”皓月公主很是不满。
“我是凌子易啊!”男子微笑着。
“凌子易?”皓月公主更是疑惑,“本宫不认得凌子易是何人!”
“子易是公主殿下的驸马啊!公主殿下难道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得了吗?”凌子易突然板起脸来。
“你胡言!”皓月公主十分气愤,不由得将身子后移,试图可以离凌子易这个莫名的男子远一点,“本宫是景明太子,又不是皓月公主,哪里来得驸马?来人啊!这里有个疯癫之人,把他赶出去,快来人啊!”
“公主殿下不必费神,奴婢们都已经下去了,公主殿下就算是叫破喉咙,她们怕是也听不到!”凌子易的嘴角微微上扬,直勾勾地看着皓月公主。
“你休得再胡言,本宫是景明太子,不是皓月公主!”皓月公主既紧张又愤怒。
“公主殿下为何不看自己身处在何处,一直说子易在胡言,子易可以欺骗公主殿下,但公主殿下的眼睛却不会骗自己!”凌子易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
皓月公主窃窃地抬眼看向四周,眼前的确是自己寝宫的画面,心中更是慌乱,不是已经代替皇兄成为景明太子,入主东宫,为何又身处在自己的寝宫,被人认为是皓月公主,皓月公主明明在当日已经葬身火海。缓缓伸出有些微颤的手,试图可以抓住床榻上被子,不让凌子易轻易看出自己胆怯的情绪,低下头看,眼前是自己睡了十九年的床榻,不会有错。
凌子易突然凑到皓月公主的面前,轻声道:“子易没有欺骗公主殿下吧?”
皓月公主不由得将身体后移,摸索着身后的头枕,以防凌子易接下来有何过分的举动,自己也好有防身之物,接着大声喝道:“就算本宫是皓月公主,这又与你又何干系,你凭何说自己是本宫的驸马?”
“那公主殿下就要去问皇后娘娘了!”凌子易忽然转过身去,将衣袖向后一甩,脸上显出无辜的表情。
“母后?”皓月公主越发感到疑惑。
“一道圣旨下来,子易哪敢不从,若是惹怒了皇后娘娘,为了子易一个死去之人,牵连到整个凌家,那可就罪过了!”凌子易的语气里带着不屑。
“你是已经死去之人?”皓月公主非常讶异,“本宫的驸马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已经死去之人?那你现在是人,是鬼?”
“公主殿下不会连自己已经仙逝都不知晓吧?”凌子易无奈地淡淡一笑,“鬼,曾经都是人,人,曾经也都是鬼,如今,鬼披着人皮,人做着鬼事!”
皓月公主突然觉得不对,此时自己明明已是景明太子的身份,万万不能被凌子易扰乱头绪,又连忙摇头。
“这宫中满满的白色,难道还不够明白吗?”凌子易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宫中的四周。
“你莫要再胡言,本宫是景明太子,不是皓月公主,不是……”皓月公主情绪越发的激动。
“公主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呢?到底是谁,自己心中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凌子易几乎要贴到皓月公主的耳朵边,语气里带着挑衅。
“你若再胡言,信不信本宫杀了你?”皓月公主咬牙切齿,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匕首,用力地挥向凌子易。
“公主殿下想要谋杀亲夫吗?”凌子易一把抓住皓月公主挥过来的手臂,皱着眉头说:“这手臂为何如此大的力气,简直像是男子的手臂,微臣这自幼体弱多病的男子都不如公主殿下的力气大!”
皓月公主凶狠狠地瞪着凌子易,用左手立即抓起身后的头枕,猛烈地朝着他的头部挥打起来。
凌子易还没有被皓月公主打几下,便瘫倒在床榻上,脸色十分苍白,大口喘着粗气,看起来十分虚弱。
皓月公主看着凌子易,有些担心,却又害怕他是刻意伪装使诈,忙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方才是不是本宫下手太重,伤到你了?”
凌子易不禁咳了一声,低声说:“公主殿下莫要担心,子易自幼就是这幅样子!”
“本宫自幼身体康健,甚至不比皇兄们差,母后为何要将你这病秧子许与本宫做驸马?”皓月公主十分委屈。
凌子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子易自幼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各种才艺不比他人差,甚至更为出色,只怪这不争气的身子,令父母大人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年少便脱离这喧扰的尘世,如若没有亲情之间的悲痛,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不必担忧功名利禄,不必为了敷衍香火和一位不曾谋面没有感情的女子相处一生,不必考虑子孙后代的兴衰荣辱,更不必承受父母当日的那般失子之痛,可正是公主殿下那至高无上的母后,觉得自己失爱女之痛,比这天下其他的父母都要更为悲痛,公主殿下也要比这天下所有年少丧命的少年都要孤苦凄凉,偏偏要将子易这自由自在的孤魂禁锢在这有名无实的阴婚之中!”
“本宫也是孤魂野鬼?连具尸首都没有,到底有没有生过,又到底有没有死过?”皓月公主失魂落魄地低下头,此时自己不是景明太子,是皓月公主,感同身受,年少被意外大火烧成灰烬,连尸首也寻不到,父皇母后将承受多大的痛苦,也许是自己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太久,也许是自己太过想要成为太子,却完全没有考虑过生养自己的父母之感受,现在自己又能够作何来弥补,只有比皇兄更好地辅政,更好地孝敬父皇母后。
凌子易抬头看着皓月公主,猛然伸出双手将她推到在床榻上,面面相觑,语气坚决地说:“我痛恨一切用强权换取来的爱情,因为那根本不配称之为爱情,即使拥有了那个称心如意的人,也不配得到幸福!”
皓月公主努力挣扎,试图将凌子易的身体推开,愤怒地吼道:“本宫对此事根本就毫不知情,如若你那么痛恨这门亲事,本宫会向父皇母后禀明,还你的自由!”
“不要再提起公主殿下那至高无上的父皇母后了,是她们亲手将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毁灭得那么低贱,简直令人厌恶!”凌子易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冰水之中。
“你以为出生在皇家,有多少事是自己可以主宰的,不要觉得只有你自己受害,本宫也一样,你这个连名字都不知晓的人,就成了本宫的驸马。不,还有一位,更加可怜,头顶‘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以有幸嫁给皇储,偏偏皇储不稀罕她,莫要说拥不拥有爱情,恐怕一辈子就要在这囚笼中守活寡!”皓月公主极力辩解。
凌子易突然用力地掐住皓月公主的脖子,义愤填膺地说:“我恨你……”
“不过是已经死去之人,难道你还能杀鬼一次吗?”皓月公主不断地用力捶打凌子易掐住自己的手臂。
皓月公主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惊魂未定,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两旁滑落,才意识到刚刚原来是一场噩梦,可这场噩梦太过真实,真实得太过可怕。起身下了床榻,来到桌前,大口地饮了一杯水,感觉方才在梦中的怒吼,令自己已是筋疲力尽,抬起头,朝着寝宫的方向看去,发现灯还亮着。文雨萦这个被冷落的新娘一定彻夜难眠,新婚洞房夜之后,自己总是以各种借口独自留在其他地方安寝,虽然白日里她不曾言语,向皇上皇后请安时也表现得非常得体,但自己心里明白她内心的苦,无人能够倾诉,无人能够体会,自己已是难全,夜晚思绪混乱,无法入睡,白日不知如何面对人与事,一日如此,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不清楚前方还有多远看不到尽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