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死无对证,那就不足为惧。
宋虔之摇头:“他当时反复在提两个字。”
苻明韶如坠冰窖,他不想听,想把耳朵捂住,却知道这样很幼稚,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时吴应中已经神志不清,他一直在说‘诏书’,但臣搜遍了他的家和全身,也没找到什么诏书。也许他只是在胡扯,也可能回光返照,看见了先帝。”
苻明韶已经不太能听清宋虔之的话,他耳朵里嗡嗡地响,最后疲倦地挥退宋虔之。
宋虔之没有即刻告退,提起了另一件事。
“臣稍后去看望太后和母亲,不知道李峰祥是否已经进京。”
“这件事朕交给吏部派人去办了。”
宋虔之拱手告退,大概知道待会还得跑一趟吏部。不过他本就要去找李晔元,只当顺路。
进宫之前,宋虔之没有想到,周太后是真的抱病在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周太后瘦了一圈,颧骨变得很高,未施半点脂粉,靠在榻上吃药。
宋虔之入内时,他娘正在陪太后说话,倒是周婉心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
周婉心眼波流转,有些激动。
太后让宋虔之起来,拉着他坐到榻边,仔细端详他,少顷,太后抬手摸了摸宋虔之的脸,朝自己妹妹说:“这孩子,瘦了,晒黑了些。”
周婉心却怎么看怎么满意,说这样挺好,添了几分男儿气概。
碍着周婉心在场,周太后有许多话不方便讲,宋虔之也是一样,超重视他不想让周婉心知道,更不想她操心。
周太后说精神乏要小睡,宋虔之自然知道这是给他们母子方便,让他们好好说会话。
才一进屋,宋虔之连忙搀周婉心坐下。
周婉心眉眼带着笑,埋怨道:“躺了这么久,前天太医才吩咐让我多多走动,怎么又让我躺着。”
宋虔之道:“不让娘躺着,坐着也好。”他突然不说话了,静静把周婉心看着,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红了。这些年里周婉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皮肤饱满,眼神清澈,精神头这么好过。
“太医怎么说,药还得按时吃,不要稍有起色就不当心了。”宋虔之心里高兴,还是忍不住唠叨。
周婉心摸着儿子的手,反复地看他,仿佛从未仔细地瞧过这个孩子。她感慨万千地以食指摩挲宋虔之的眉毛和眼睛,眼中带泪:“一不留神,你就这么大了。”
宋虔之:“娘就是不在意我,儿子三天两头地看您,您都没留神。”
周婉心嘴唇轻轻抿起,她听说宋虔之回来,这两日都让人把自己收拾的齐齐整整,只等他进宫来。
“就知道拿话酸你娘。李峰祥有消息了吗?”
宋虔之正怕周婉心问这个,尽量认真地说:“人已经快到京城了。”
周婉心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娘心里特别高兴。对了,陆大人怎么没来?”
“他在宫外等我。”宋虔之犹豫了会,没有细说陆观为什么现在不能进宫。这往后的一段日子,都不能让苻明韶察觉他跟陆观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何等程度。
“每天都很忙吧?”
宋虔之摇头:“跑跑腿,不怎么忙。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我也想什么时候出宫,住到你那里。”
去宋州前就叫秦叔帮忙看宅子,后来急急忙忙去宋州,这事自然就搁下来了,总不能让周婉心住到李晔元的别院去。还是得看一间宅子,买下来,将来一家三口总得有个家。
京城奢华的大宅院有限,多是从前的贵族住过,后来家族没落,或是像大皇子、四皇子那样被驱逐,刘赟这一回来,苻明韶就把四皇子的宅邸给了他。至少要先买一处不大不小够住的宅子,把周婉心接过去。她住在宫里,宋虔之也不放心。
母子两个闲话了会儿,宋虔之陪他母亲用了些点心,周婉心开始唠叨让他跟陆观在一起收着点脾气,别拿身份欺负陆观。
宋虔之心里直嘀咕:娘你是不知道在床上谁欺负谁。
当然这话不能说。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宋虔之从周婉心那处出来,去周太后跟前说了会话。但周太后跟前的太监都很眼熟,他没瞧见蒋梦,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便没有跟周太后说太多。
周太后也没留他,让他有事就不必在这里神思不属地陪她了。
马车在宫门外的御街上等,陆观一直在车上,宋虔之捞帘子进来,满脸的汗,车夫是秘书省的差役。
陆观用袖子给宋虔之擦了擦脸。
宋虔之说不用,紧紧地握住了陆观的左手,在他诧异的眼光里,凑在他的耳边轻道:“晚上再给你说。”
陆观嗯了声,看了一会宋虔之,见他脸色不错,小声问:“伯母可还好?”
“好多了。”说起这个,宋虔之兴奋道,“回头我打听一下现在是哪个太医给我娘开药,好好带点儿东西去谢人家。”
“行。”
宋虔之没安分一会儿,忍不住跟陆观说周婉心现在脸色也好了,能下床走动,还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我娘还问起你,问我你欺负我没有。”
陆观微微一僵。
“你猜我怎么说?”
“你怎么说?”陆观不禁想了一下,他对宋虔之从来有求必应,顶多是瞒着他一些事情,但都是为了保护宋虔之不受伤害。
“我说你老欺负我。”宋虔之凑到陆观的耳畔,一只手在骚扰陆观的腰,“我都腿软好几天了。”
陆观一愣,反应过来宋虔之在瞎说,床笫之事他绝对不会说给周婉心听,又见宋虔之笑得一脸得意,恨不得在车里把他办了。偏偏陆观脸皮太浅,只是抓住宋虔之的手,把宋虔之压在车板上狠狠一顿吻,分开时被宋虔之抱住脖子。
在苻明韶跟前有惊无险,加上他娘病情明显好转,都让宋虔之雀跃,他太高兴了,抱着陆观的脖子放肆大胆地亲吻他,甚至来而不往非礼也地用舌顶开了陆观的唇缝。
吻完两人都是一脸的通红,陆观替宋虔之整理好衣袍,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马车已经停下来。
陆观一直盯着宋虔之看。
宋虔之问他怎么了。
陆观:“无事。”
宋虔之第一个找的是在户部任职的林舒,还没来得及切入正题,林舒便以手点了点唇边。
宋虔之摸到嘴唇上一片湿润。
“……”他回头瞪陆观。
陆观认真地盯林舒案头插着两枝杏花的瓶子,浑然不觉有人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