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在死撑,或许下一刻就……
忽然,又一口鲜血由他的嘴角溢出,停顿间,一把刀砍向他的后背,深及见骨,瞬间血流如注。他神色一凛,在低吼间转身直接要了对方的命,却是又被另一人砍中。
他的血混着雨水一起滴落在地,他不仅没有倒下,反而越发杀意凛然。
或是杀红了眼,或是真疯了。
被控制住的温玉霜睁大满是泪的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由哽咽着嘶吼出声:“你们住手,住手啊!不要杀他,不要!”
陆漪亦红了眼,她拉住陆白羽的手,声音发颤:“娘……”
陆白羽面无表情:“我们无权管侯爷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
杨寻瑾明明早已该气绝,却是始终未倒下。
温郑清望着这一幕蹙眉,又似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陆漪。他稍一思索,便勾起唇,过去抽出陆白羽的剑递向她:“你去杀了他。”
陆漪闻言一惊,立即摇头。
“漪儿这是要忤逆我?你不是说誓死效忠于我?”他的语气温和,像慈父一般,却又不容拒绝地拿起她的手,逼她握住剑。
“我做不到……”她想抽手。
温郑清并未给她反抗的余地,直接强行将她拉到前头。
他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抬起她握剑的手,也不知他按了她胳膊上的哪几个穴位,她只觉整条胳膊都是僵硬的。
温郑清趁此时机忽然将她往前推去。
他的武功亦是不弱,这一下直接将她推到了杨寻瑾身后。
正在应付别人的杨寻瑾感应到什么,忽然旋身,眼见着他手里的刀就要砍上她,却在看到是她时,生生收住了动作。
同时,肉.体穿刺的声音响起。
是陆漪手里的剑精准地没入他的胸口。
时间宛如在这一刻静止了,陆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被刺中的胸口,吓得赶紧松手,眼泪终于滑落。
杨寻瑾腥红可怖的眼死盯着她,嘴角的血不断溢出。
终于,他还是倒下了,倒在混合着雨水的血泊中。
他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的恨越发狂乱,他想抬手伸向她,却已经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他的唇瓣狠狠颤动着,声音似乎是从吼间溢出,艰难嘶哑。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昏暗的房间里,构造颇为简单的拔步床上,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似乎被梦魇困住的陆漪忽地睁开了湿润通红的眼,使劲喘息。
她望着床顶,耳边挥之不去的都是杨寻瑾死前的声音。
恨之入骨,似要将她拉入地狱。
更深夜静,哪怕是很小的异声,也足够惊醒北旁小床上的婢女梦霜,梦霜立即坐起身,随便套了件衣服快步过来。
“夫人又做噩梦了?”她拿起汗巾轻拭着陆漪额上的薄汗。
陆漪渐渐缓过那阵仿佛被掐住胸口,扼住喉咙的感觉,侧头看向落地烛台上摇曳的烛光,她的声音虚弱如丝:“什么时辰了?”
梦霜应道:“三更刚过。”
陆漪稍默后,道:“扶我起来吧!”
“是!”
梦霜小心扶着她起身下床,缓缓朝窗边的躺椅走去,待她坐下,梦霜打开窗户,就见明月当空。
她缓缓躺下,一如以往,静静地赏起月。
这是她最常干的事,每每午夜惊醒,便会选择在这里看月亮。
梦霜总觉她像是在看一个人,许是一个纯净美好得就像月亮的人。梦霜也瞧了那月亮一眼,便转身拿了床被子盖在她身上,静静守在旁边。
静默了半响,陆漪出声:“你去休息,不用管我。”
梦霜摇头:“奴婢还是守着吧!”
每每瞧到她这弱如扶病的模样,梦霜就觉担心。尤其是最近她越显病弱,气若游丝到仿佛奄奄一息似的,让人生怕一个眨眼间人就没了。
陆漪没勉强,因为精力不济,眼皮子又觉沉重起来。
梦霜一直注意着她,见她渐渐又闭了眼,便伸手入被子轻轻触上她的手。这一触,梦霜吓得不轻,实在冰凉得过分,便忙又给她添了床被子。
皎月悄然落下,日头由东方冒头。
几乎一宿没睡的梦霜瞧了瞧还在睡的陆漪,便起身欲出屋准备早膳,未想抬眸却见到一位男子踏入。
她定眼一瞧,便立即睁大眼:“公子!”
来人正是陆漪的丈夫银欢,之所以让她震惊,是因为除了成婚时,四年来,他从未出现过,未想会突然过来。
银欢懒懒地倚在门边抱胸而立,他开口便问:“死了没?”
梦霜闻言不由一颤,早知这许府的公子银欢不是个善茬,甚至令人闻风丧胆,今日再见,她更是深刻认识到他的冷血无情。
可这问题叫她如何回答?
见她这副拘谨的模样,他颇为不耐:“出去!”
梦霜回头瞧了陆漪一眼,不得不福了个身出去。
银欢站直身子,负手徐徐地走到陆漪身旁,此时的她许是因听到声音,已睁开眼正无神地看着窗外。
他倚在窗边,挡住她的视线。
见到她苍白清瘦的脸,他附身抬手伸出手指缓缓从她脸上划过,声音幽幽地:“啧啧,瞧起来,你似乎快熬不住了?”
银欢本就生着一张精致魅惑的脸,当下更显出他浑身邪气。
陆漪的脸上并未因他的到来生起半分涟漪,只缓缓又闭上了眼。
银欢冷哼,掐起她的下巴:“可后悔?”
他明显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手下力道极重,瞬间就掐得她白到透明的皮肤生出通红的印子。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只道:“我后悔他就能活过来?”
“是啊!”银欢转而拍了拍她的脸,力道亦是不小,“他活不过来,所以不够,你还得继续受尽折磨,最好是能如此生不如死地过一辈子。”
话罢他站起身,上下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便走了出去。
他冷睨了守在外头的梦霜一眼,道:“待会会有人送些良药过来,给我好生养着她,若死了唯你是问。”
梦霜喏喏地应下:“是!”
待他终于离远,梦霜松了口气,立即转身跑回房间。见到陆漪脸上的印子,她的眼睛便红了:“他怎可这般狠心?”
陆漪只闭眸沉默着。
梦霜叹息,未再多言,转身拿了药过来。
她将药轻轻揉在陆漪脸上,手下的动作不禁微颤,如此冰凉的体温,若非还有呼吸,就像是……
她不敢想下去。
银欢那边的人动作很快,不时便有人送了药过来,梦霜帮陆漪掖了掖被子,便迫不及待下去熬药了。
希望这药能管用。
随着梦霜的离开,一滴泪由陆漪的眼角滚落,一直未睁眼的她终于喃喃出声,声音弱不可闻。
“若一切……能重来该是多好。”
若是能重来,除了他,她什么都不要。
日头渐高,大好的阳光射进屋里,铺撒在陆漪身上。但她浑身却透着渐渐变浓的死气,挥之不去。
到巳时,梦霜终于端着熬好的药回来。
“夫人,该喝药了。”她将药搁在旁边小茶几上,抬眸间,却看到陆漪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登时僵住了身子。
她缓缓跪下,颤颤地伸手探向陆漪的鼻翼下。
忽然,她大惊失色地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