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抬眸深深的望着王氏,少时,她便抬手让屋里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你……是打算动手了?”王氏瞧着站在桌旁的沈谦之,声线有些不稳。
沈谦之默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现下,再是合适不过的时机。”
良久,王氏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眶红了几分,她不禁道:“说句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爹死时的模样我仍记得清清楚楚,更是无时无刻不将冯英德恨之入骨。可是……嘉容,如今,娘更在意活着的人,更在意你。”
沈夔当年位居次辅,世?上都道他福薄,在先帝盛宠之时,却因疾暴毙而亡。可王氏却知道,她的夫君是被人暗害而亡。
沈家并无根基,沈夔的功绩地位皆是他一人拼尽全力所得。
沈家出了事,连她的娘家王氏都对她避之不及,更莫说是旁人。当年沈家败落的模样,她现如今还记得清楚,她实不愿让沈谦之再冒这样的险。
“母亲放心,儿子不会有事,还会手刃仇人。”沈谦之面上一派温和,语气却坚定冷硬。
见沈谦之如此,王氏终究没有说什么,她这儿子瞧着谦和恭顺,可打小便主意颇大,小小年纪便辞了教?他习武的师傅,一心读书考取功名。或许,他那时……便在想着这一日。她又如何劝得动?
“娘帮不了你什么,只望你要万事当心。”她缓缓说道。
沈谦之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从屋子中退了出来。
*
沈谦之走了没有多久,便到了饭时,孟妱端坐在外间,听见有人叩门,便缓步前去将门打开了。
“小兄弟,该用饭了。”玉翘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发间簪了一根白玉的簪子,手提着食盒,款款走入屋子,眉眼间皆是笑意,正如同孟妱初嫁入沈府时,玉翘对她也?是这般笑意。
而这样的笑意,她也在玉翘对李萦身上看见过。
初次见到这样的笑意时,她只觉心内暖暖的,她初嫁入沈府,人丁不熟,玉翘又是沈谦之身边的丫鬟,不但待她颇为温柔,还时常肯提点她几句。
后来她才知,玉翘的好,只是因着对方的身份罢了。
因着那时她是沈谦之的夫人,因着李萦入住了沈府,也?因着今日的她,是沈谦之回来的人。
玉翘真正在意的人,该从来都只是沈谦之。
“多谢姑娘。”
只是如今这样的好,再也?不能打动她了。孟妱说着,同样回了浅浅的笑意。
“你我日后都是伺候大人的人,不必这般客气的。”孟妱的容貌与声音皆有改变,玉翘并没能听出来,只笑着回道。
她热心肠地将食盒里的小菜都一样样端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道:“姐姐也?不知你爱吃什么样的菜,便各拣了几样来,你且尝尝,合不合胃口?”
一路波折下来,孟妱现下确实已有些饿了,她不耐再陪着玉翘虚与委蛇,道了一声谢,便拿起木箸用起了饭。
但后者,却还存着别的心思。见孟妱用了几口饭,玉翘便忍不住的问道:“不知小兄弟伺候大人有多少时日了?可还辛苦?”
孟妱抿了一口粥,淡淡道:“一月余。”
玉翘见眼前之人多的话都不肯说,心下不禁有些恼火。如今她在这沈府里头,也?算半个主子的,眼前这一个腌臜地方来的穷小子,仗着大人在外不便服侍过几日,就这等不将她放在眼里。
但见大人肯将他带回府中,定也?是有几分看重的,只得将心内的怒意强压下去几分。
见他还是一心用饭,玉翘缓缓掏出袖中的帕子,轻向孟妱额间擦了擦,“小兄弟慢些吃,尽有呢。”
孟妱微微蹙起眉头,下意识避了避,“莫要脏了姑娘的帕子。”
玉翘笑了笑,“往后都是自家人,这有什么的?瞧着你年纪比我小些,便唤我姐姐就是,我也?正有你这般大的一个亲兄弟呢。”
孟妱不再说话,只沉默着用饭。
良久,玉翘终是忍耐不住,直接问道:“小兄弟……在濧州城时,大人身边除了你伺候,可有没有什么别的姑娘?”
闻言,孟妱将手中的木箸放在了桌上。她犹记得当初离府时,她是将第一封和离书交到了玉翘的手中,可后来沈谦之却并不知此事。
她虽不知玉翘何故要将那和离书截了下来,但定然不是为了让他们不和离。
“姑娘问我大半日的话,我还不知姑娘是何身份?是这府里的夫人?还是大人的侍妾?好让我该知道以何身份来回您的话。”
孟妱就这么直直的瞧着她,一句一字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