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沈谦之起疑,孟妱将药涂抹好后,重新坐回了里间的榻上。
少时,一个小厮跟在沈谦之后头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将茶壶轻放在桌上后,才道:“客官慢用。”
见孟妱起身朝外走,沈谦之下意识站直了身子,见她走的?稳稳的?,又缓缓坐了回去。
孟妱走向桌前,却径自拿起了茶壶,向沈谦之身前的?茶盏里斟了一盏茶,手中举在他面前,道:“大人请用茶。”
说这话时,她声音不禁微微发颤,咽了咽喉,将眼眸低垂下去。
从前在暖香苑时,孟妱亦会像现下这般捧茶与他喝,他下意识便将茶盏接了过去,墨眸往茶盅上瞥了一眼,而后尽数饮下了。
余光瞥见沈谦之放下的?空空的?茶盅,孟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落座在他对面。
“郡主,都妥当了。”门外忽而响起了玉翠的?声音,沈谦之剑眉蹙起,方回神,便见孟妱站起身来要走。
“怀仪。”
经过沈谦之身侧时,他蓦地将她的胳膊抓住,“你要做什么去?”他这才发觉,打他进这屋里,她的神色便一直不大对,只是他心内存着那一分希冀,才会忽略了这点。
“沈大人,请将手放开。”孟妱丝毫未打算再做停留,抬手去挣脱他。
沈谦之蓦然起身,挡在孟妱身前,他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反而惹到不该惹的人,不禁将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见孟妱还要走,他只得将她反按在了桌前,将她双手紧紧禁锢住。
孟妱面色淡淡,并未有怒意,唇角甚至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谦之方觉着身上开始有些发软,加之她这般神色,视线落在她身侧的?茶盏上,他神色阴郁沉着声音道:“你在茶里下了药?”
话罢,他抓着孟妱的手却再也使不上力,不自主的?松了开来,颓然坐在了木凳上。
瞧见他的?眼神,孟妱忽而低低的?笑了一声,“在沈大人心中,本郡主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现下如何?又用这般眼神瞧着我??”
孟妱的话犹如片片锐利的叶子,狠狠划过他心间。
她抬手推开他无?力的?手,便直向外走去了。
*
孟妱走出门去,便问玉翠道:“可派让人去京兆府击鼓告状了?”
玉翠连连点头,但她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郡主既怀疑是李姑娘,为何不自去击鼓,再带人去抓她呢?”
“若我亲自去击鼓,又带人去万隆酒楼抓她,众人也只会以为我?是为了替哥哥开脱,才算计了这一场。”孟妱淡淡的说着,即便京兆府真肯随她一同来抓人,届时她再交出那些证物,京兆府未必会信。
而如今京城中风声依然紧着,若有人前去击鼓状告李萦,京兆府定会跟着去一趟,即便无?事也会将李萦带入京兆府盘问一番。
而她只需在李萦被抓进去后,作一个后知消息的人,再拿着证物往京兆府里去。
孟妱行至万隆酒楼门前时,京兆府的?人也正刚刚到了,她眼见着官兵将李萦带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
抬着一具尸体。
她的视线在李萦周身扫了几眼,却未瞧见柳湘的?踪影,不得不又将视线挪在了李萦身后的那具尸首上。
孟妱不禁将一旁的?玉翠紧紧扶住,良久,她才出声道:“我?们跟着往京兆府去一趟。”
还未等玉翠安排的?人前去往京兆府击鼓,便有酒楼的人听见动静后前去报了案。
李萦是以杀人罪而入京兆府狱的。
当孟妱领着丫鬟走入那湿冷的牢房时,李萦正坐在一处,似乎是在等着她一般。
“果真是你做的?,”孟妱还未开口,李萦唇角浅浅透着笑意先说道,“三年前,你便将他引至我身边,如今,又来此一招,现下,我?再无?翻身之日,你可满意了?”
孟妱不曾想到,她还未开口,李萦先质问了一句,她不禁问道:“你这是何意?”
话罢,孟妱这才想起,三年前李萦会与柳湘相识,便是因她无意间救了柳湘一命,奈何?他以救命之恩要报答为由而日日纠缠于她。从前只要她遇到了难事,便会去找李萦倾诉。
她只记得后来一日,李萦笑着告诉她:“那个事儿,我?已替你解决了。”
孟妱心内顿了一瞬,缓缓开口道:“你那时……便已同他在一处了?”
“闭嘴,不要再提他。”李萦几乎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
李萦的反应,愈加证实了她的猜测,“三年前,你不是被掳走了,是同他私奔了,是吗?”
所以,李萦才会将她打扮成她的模样,是为了让她替她避开李府的?人,好逃出去。
“我?说了,不许再提他。”李萦贝齿紧咬着一字一句的说道,饶是她已亲手杀了那个人,可那些他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却是如何?也无?法湮灭的。
他是她一生的?噩梦。
私奔,这两个字对于京城中的?世家贵胄来说,是多么严重可怕的?字眼,她即便选择与那人一同远走,都终究舍不下她自小守到大的?规矩与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