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之一人站在梅花树下,定定的瞧见眼前依偎在一处的一对璧人,只觉面前的红梅盛景变得刺目不已。他见过孟妱最多的模样,便是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曾见过她面露欢喜的模样。
还有,那日她折断玉簪时的决绝模样。
却从未见过她依靠在另一个男人肩上的模样。
好似被人揪住了胸膛,他险些喘不过气。
园子里倏然起了风,几片红梅自温承奕眼前落下,他稍稍偏过头去,见有一瓣梅花落在了孟妱脸上,见她睡颜恬静怕将她惊醒,便只朝她脸上轻吹去。
“温承奕!”
唇还未靠近这丫头的脸,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孟妱跟着被吵醒,她睁眼望着上空,映入眼中的是漫天绚丽的梅花,还在缓缓旋转着。
“你吵到我了。”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又闭上了眼。
听见身后的声音,温承奕心内猛地吓了一跳,只觉是被人捉奸了一般,忙缓缓将孟妱放回长椅上,才站起身来。
“嘉容。”他说着,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尽力使自己瞧起来不那么慌乱。
顿了一瞬,沈谦之亦微微颔首,他只觉得?自己方才是疯魔了,脑中才会有那般想法,他转了语气道:“方才已将城中的盗窃案回禀了圣上。”
温承奕跟着点头,压着声音回道:“那便好,你也可歇息几日了。”
似乎二人都感觉到自己在没话找话,没多久,周遭就变得?极其静谧。
木椅冷硬,加上耳边似是有嗡嗡作响的声音,孟妱渐渐蹙起了眉,低.吟了一声。
几乎同时,沈谦之与温承奕都回过了身去。
沈谦之顺手将她一把抱起,“这里睡不得?,我带她回府罢。”
温承奕微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示意性的问了一句:“你……要带她回哪个府里去?”
沈谦之的脚步生生顿了下来,这几日不是在内阁便是往大理寺去,除了审案时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竟都忘了,礼部的文书早都下来了。
如今,他与怀里的这个人,是真真再没了瓜葛。
孟妱只觉身子忽而被箍的紧,不觉缓缓睁开了眼,瞧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庞,她下意识低声唤道:“大人。”
沈谦之才暗下去的眼眸复亮了起来,心底一颤,道:“怎么?”
孟妱清澈的眼眸望到了他身后的梅花,黛眉一瞬间轻蹙,一声不吭的欲从沈谦之怀中下来,温承奕见她不稳忙上前扶了一把。
孟妱搭了一把温承奕的手,沈谦之也不得?不谨慎着将她放下,下一刻,那人便远远的退离了他一步。
温承奕见势,只得对孟妱道:“有些时辰了,你该回寿康宫了罢。”
孟妱点了点头,低声对他道:“那我走了。”说罢,她便从温承奕身后走过,向方才来时的路走去了。
沈谦之的手还僵在原处,掌心似乎还有那人身上的软香与温热。
见孟妱已走远,温承奕才回过神来,手轻摸了摸鼻尖,问沈谦之道:“怎的?这一天总算来了,你倒是这副神情?。”
沈谦之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温承奕口中的这一天,是什么意思。他强撑了一抹笑,淡淡回了一句:“我又是如何神情?了?”
温承奕挑眉瘪了瘪嘴,并未再说什么。
*
因孟妱要在宫中住一日,太后便派了一名掌事女史与四名宫女服侍她。
孟妱在寿康宫中闷了一日,眼见太后歇下了,她才缓缓走了出寿康宫,行至一座亭子?前,她回身对那位女史道:“姑姑可否在此候着,我只坐一坐便回去。”
那女史忙福身道:“郡主吩咐,奴婢遵命。”说罢,那四名宫女都跟着她留在了原地,孟妱只身往亭中去了。
亭子位于一面湖水旁,她胳膊搭在凭栏上向湖上瞧了一会儿,便见有几只荷灯飘过来,再往远处瞧,却没有放灯人的影子。见亭下有一小径,孟妱便起身缓缓朝那条小径走了过去。
见一个穿着湖蓝锦袍十来岁的孩子正蹲在湖边朝水里探放着荷灯,孟妱恐他会掉下去,忙走上前道:“这湖水深的很,你可要小心些。”
那孩子?闻言,便将身旁的荷灯都放在一旁,而后端站起身子?深深作揖道:“魏陵见过娘娘。”
孟妱忙摆手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皇妃,是怀仪郡主。”
“怀仪见过五皇子?。”
孟妱虽从未见过这位年纪最小的皇子?,却知五皇子?是体弱多病的,是以大小宴会甚少参加。她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封号,只因所有皇亲在册的公主郡主封号,都是有定数的,只有这些不在册的异性郡主封号,才是由皇上任意拟定的。
她行罢礼,意外的并未瞧见他眼中的鄙夷。
夜深露重,孟妱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她望向身旁穿着单薄的小皇子?,大着胆子?问道:“殿下穿着如此单薄,不冷么?”
魏陵站的直直的,面色未改,回道:“不冷。”
见他满是防备,孟妱正要离去,身后一嬷嬷端着托盘走了过来,那嬷嬷已上了年纪,一见孟妱就知她大抵是官眷或是什么不要紧的人,只淡淡行了行礼,便不再理会她,只向一旁的五皇子?道:“殿下,该用药了。”
那嬷嬷将药罐子?的盖子?揭开,孟妱便闻到了浓重的苦味,下意识用手遮了遮鼻。
她见小皇子?的手端起药罐时,微微抖了抖,接着便稳稳的给自己倒了一碗药,眉头都不皱的喝了下去。
“嬷嬷,你先歇着罢,我稍后便回去了。”
那嬷嬷顿了一瞬,瞟了孟妱一眼,未说什?么欠身行礼后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