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翘也知晓暖香苑李嬷嬷没了的事,可她一贯知道孟妱空顶着个郡主的身份,只是?个软性子的,便想趁此机会在李萦跟前表一表忠心,却被孟妱阴冷的眼神惊的心中一颤。
正迟疑着想退开时,身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李萦穿着一身月白里衣散着青丝缓缓走了出来,缓缓笑道:“夫人这样晚了,还来我?蓼风阁,是?有何?事?”
李萦语气淡漠,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
孟妱泪珠终是?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嬷嬷年事已高,她早知她会有离开自己的一日,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眼前站着的人,却是?旧日好友。
“这便是?你口?中的报应吗?”
“夫人大半夜这么盛气凌人的寻过来,怎的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呢?”李萦站在门前,淡然的说着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
她根本没睡,只在等着孟妱来。
想瞧一瞧,她难受的样子。
不错,心内确是?舒爽许多。
良久,孟妱才从?齿间问出那句话:“嬷嬷……”她还是?不由得哽了哽,继续道:“是?你做的吗?”
“嬷嬷?哪个嬷嬷?”李萦说着,忽而莞尔一笑,“是?李嬷嬷么?”
“她的死,可与我?无关,但说不准是?你害的。”
孟妱怔了一瞬,问道:“……什么意思?”
李萦的视线向后移了一瞬,回眸靠近孟妱耳侧低声道:“也许李嬷嬷是?因你而倍感羞耻致死,我?将你这等不知廉耻的行为?都一一告诉了李嬷嬷,她可万万想不到她疼爱着长大的姑娘,是?这等下贱无耻。”
“让我?来猜猜,她死的时候,可曾闭上了眼?”
孟妱的手?渐渐越捏越紧,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再按捺不住,扬手?狠狠向李萦脸挥了一掌:“你住口?!”
这时,一旁的玉翘忽而欠身向院门处行礼道:“见过郎君。”
孟妱身形顿了顿,回过身去时,见沈谦之就?站在蓼风阁院门前,她不禁轻笑了一声,缓缓朝沈谦之走了过去。
“怀仪。”沈谦之开口?唤住了孟妱,可她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停在了卫辞身侧,伸手?拔出了他腰间佩着的剑。
卫辞拿着的剑是?沈谦之师父留传与他的,剑身长且重,孟妱几近将它拖在地上走着。
剑尖与石板地面相触划出“刺拉拉”的声音,孟妱拖着长剑走至李萦跟前,直将剑指向她。
“怀仪,放下剑!”沈谦之几步上前,挡在李萦面前,厉声道。
孟妱清澈的双眸未有一丝躲闪直视着沈谦之的眼睛,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向前刺去,沈谦之用手?抓住了剑身,登时那明亮的长剑上染上了血红。
包括卫辞在内的三人皆惊呼起来,沈谦之置若罔闻,他眼神温和的望向孟妱,低声道:“怀仪,把剑放下。”
孟妱抬眸扫向眼前的人,沈谦之、李萦、玉翘,还有碧落斋里的王氏。这里的人,从?来没有与她一条心过。
半晌后,她渐渐松下了手?中的剑,沈谦之神色稍缓正要开口?时,便见孟妱先?他说道:“李萦,你说的对,这确是?我?的报应。不仅是?嬷嬷,你、”她顿了顿,将眸子瞥向沈谦之,“沈谦之,都是?我?的报应。”
说罢,她将剑掷在了地上,颓然转身。
沈谦之用满是?血的手?拉住了孟妱的衣袖,却被她决然抽离,她从?鬓间拔出了那支水仙玉簪,当着沈谦之的面将它折成两段,递到他眼前道:“不愿和离是?么?好,今日不是?和离,是?本郡主休夫。”
说罢,她便收回了手?,任由那两截玉簪落在地上,碎成几段。
见孟妱扬长而去,李萦几步追了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可是?疯了,怎敢如此伤害嘉容?”
孟妱一把挥开了她的手?,“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沈府夫人么?你还不是?,肃毅伯府的千金?你瞧瞧,李家如今还认你么?”
“夫人……你、你——”
李萦第一次见孟妱如此模样,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思及身后的沈谦之,终究是?罢手?了,她缓缓走回沈谦之身侧捧起他受伤的手?,转对玉翘道:“快去唤大夫来。”
*
没了玉簪,孟妱的一头?青丝倾泻在身后,怔怔的走回了暖香苑。
玉翠自打她从?蓼风阁出来,便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
见孟妱要去东阁,玉翠上前拦住道:“夫人……”
玉翠话还未完,孟妱缓缓回眸道:“日后,莫要唤我?夫人,我?再也不是?什么沈夫人了。”
沈夫人这三个字,便如一朵带刺的花,在她心上整整扎了三年。
“郡主,夜深了,您明日再来看嬷嬷罢,别伤了身子,奴婢既没有看顾好嬷嬷,不能连您都看顾不了。”玉翠说着呜咽的哭了起来。
可瞧见孟妱仍往东阁走去,她忙上前跟着掀起了东阁的棉帘。
孟妱推门而入,眼前的小木桌上还放着嬷嬷未做完的针黹,再往里去,白纱床帐遮住了榻上之人。她缓缓上前揭开了白纱帐,李嬷嬷静静的躺在榻上,宛如熟睡一般。
“嬷嬷……”
孟妱轻蹲下身在,伏在榻旁,缓缓抱住了李嬷嬷。良久,她终于低低的哭出了声,“嬷嬷不要,嬷嬷不要丢下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