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陛下胸襟广阔,裴大人贤良,奴才见识浅薄,实在不知道……”
“行了行了,你就别绞尽脑汁推诿了,我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都怕裴玄,呵,就是仗着朕好脾气呢。”
孙忠全点头哈腰地赔笑,连称惶恐,其实心里未尝没有埋怨。
——陛下哟,您和裴大人君臣相得,虽然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但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啊。
——上次附和你说裴大人坏话的小太监,不就让你从御前打发到珍兽苑去了吗?还说他既然不会说人话,就去和动物交流。
——啧啧,咱家才不会想不开,掺和进你和裴大人之间呢。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这御前总管的位置还不得便宜了其他小贱人!
广和帝得不到应和,气呼呼地往前走。
他准备去看看新出生的皇儿,现在,只有小婴儿甜甜的笑脸和软软的小拳头,能消除他的怒气了。
广和帝走进丽妃的寝宫内殿时,刚刚生下皇子不久的丰腴美人正侧卧在床上休息,云鬓松散,黛眉粉腮,只瞄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看到给自己生儿育女的美人,广和帝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忿,放轻了脚步,慢慢踱到丽妃的身边坐下。
“陛下?您来了。”
闭目浅眠的丽妃被身边的动静惊醒,一睁妙目,就看到广和帝成熟英俊的面庞,顿时笑得甜蜜。
“爱妃,今日可好,皇儿有没有哭闹着吵你?”
“陛下,皇儿很乖的,诺,刚刚吃完奶,现在正在隔壁呼呼大睡呢。况且,臣妾是皇儿的亲生母亲,喜爱他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皇儿哭闹?”
广和帝微微一笑,他本来打算看过丽妃后就去逗孩子的,如今听说孩子在睡觉,就没有急着起身离开。
他拉着丽妃的手又说了好些缠绵的话,却只字未提之前答应封赏丽妃亲弟弟的事,丽妃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聪敏女子,自然注意到了广和帝眉宇间的怏怏不乐。
她试探着询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无法排解?臣妾见识浅薄,也许不能帮陛下排忧解难,但是可以和陛下一起分担烦扰。”
广和帝笑看了丽妃一眼,见她一脸的关切担忧,便拍了拍她的柔荑,却没有多说什么。
丽妃见状,便知道自己不能再深问了。
她眼波一转,想到母亲昨日进宫时的哭诉抱怨,便决定趁着广和帝心情不太好的时候,给某人上一点眼药:
“陛下,昨日臣妾的母亲进宫,和臣妾说了一些宫外的趣事见闻,臣妾的印象挺深刻的。”
“哦,都说了什么?”
广和帝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心里却琢磨着,不能让裴玄一直这么嚣张下去了,他这么英明神武,一定得想个法子治一治裴玄那厮。
——啧啧,三十多岁的人了,还独自一人,不娶妻生子,也没有红颜知己,所以才这么有精力,每日盯着朕的前朝后宫没事儿找事儿,呵!
丽妃没留意广和帝的走神儿,娇声说道:
“臣妾母亲就是普通的后宅妇人,她关心的事情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原不该和陛下念叨的。
只是……她老人家这次说的事情,涉及到人伦父女亲情,臣妾又刚刚诞下皇儿,听了之后,一时之间颇为触动。”
广和帝听丽妃说得郑重,便增加了几分关注,示意她详细说说。
“陛下,臣妾说的事儿,和原嘉平侯府有关。
臣妾听说,苏家丢了爵位和家产后,一家人生活得不太宽裕,当然,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陛下,臣妾没有干政的意思。”
说着这话,丽妃俏生生地望了广和帝一眼,眼波水润,暗藏忐忑。
广和帝温和一笑:“爱妃太过小心了,朕没有那么爱计较。”
丽妃感激一笑,继续说道:“苏家生活困难,可是,苏家的嫡长女苏语嫣因为陛下的恩旨,还保有她亡母的嫁妆,按理说,只要她能稍稍接济这些亲人一二,苏家的境况就不会像如今这么困难。
臣妾听说,苏家长子的儿子刚刚出生,还不满一周岁呢,出了变故之后,奶娘走了,母亲生病,只能喝牛乳和羊乳,真是个可怜孩子。
臣妾……初为人母,最听不得这种孩子受苦的糟心事情,所以,这心里面啊,就对那位苏家大小姐存着不满。
陛下,臣妾想着,那位武威伯是忠义之人,他的外孙女怎么就这么凉薄不孝呢?她竟然、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受苦,唉,大人们是罪有应得,可是稚子无辜啊。”
广和帝微微挑眉,语气微冷:“爱妃倒是慈母心肠,只是朕听闻,这民间的孩子若是喝不到母乳,能喝到新鲜的羊乳牛乳也是非常好的,怎么在爱妃看来,苏家的孩子就可怜了呢?”
丽妃原本硬生生憋红的眼圈这下真的红了,她心中一沉,面上却毫无异色,仿佛没有听出广和帝的不悦,只是懵懂抬头:
“啊?是这样吗?陛下,还是您见识广博,了解民生疾苦。
臣妾自小长在深闺,耳闻眼见的,亲戚家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乳母照顾,从来不知道还有孩子喝不到妇人的乳汁的。
陛下,臣妾刚刚说的话,是闹笑话了吗?您、您可不要笑话臣妾啊。”
广和帝比丽妃还要面色平静,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爱妃年纪小,又没有机会到外面去看看,不知道市井小民的生存状态是正常的,朕不会笑话爱妃的。”
丽妃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好似在害羞。
“那、那我错怪那位苏姑娘了。
陛下,若是有机会,我可以招苏姑娘进宫陪我说说话吗?
我听说过她的身世,真是让人心怜。现在又孤零零一个人住在母亲陪嫁的宅子里,父族都靠不上,婚事也耽搁了,将来她……唉,细想想,确实挺愁人的。”
广和帝突然没有了和丽妃说话的兴致,他分出了一些心思在苏语嫣的现今处境上。
——哎呀,裴玄回来后,朕一直忙着应付他的各种找茬儿,倒是忽略了一些事情。
丽妃刚刚说的这番话,不论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就是这武威伯外孙女的婚事,如今确实有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
——那丫头今年十七了吧?再耽误下去,可有点儿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