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夜莺和白露，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流莺。她们很快便闻讯而来，没过多久，房间里就装满了莺声燕语。
姑娘们聚在栀春身边翻看样品，一边娇声软语地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偶尔还会爆发出一些小争执。
“能做玫瑰色的唇釉吗？最好比这个深一点，但是别太厚重，对了，要甜的。”
“我也要那种！”
“我才不想和你一样，别总是学我！”
栀春对待客户一向非常有耐心。
她仿佛没注意到对姑娘间的暗潮涌动，摆着一脸和煦灿烂的甜美笑容，体贴地建议着：“别担心，都可以做。朵蜜小姐的颜色亮一些，显得比较活泼，我再帮薇莎小姐的唇釉里掺点闪粉，跟姐姐的金发很搭配。味道有蜜桃和甜橙，奶味也能调……”
两位美人互相用眼神较了会劲，才付了订金出门，在走廊上“哼”地别开脸，扭着腰肢各自回房。
待送走最后一个心满意足的丽人，已经是大半天以后了。
栀春翻了翻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仔细清点完收到的订金，终于缓缓地舒了口气。
……这种活果然不能常接，会短命的。
她起身伸了个腰，稍微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就先这样吧，大概要花上几天时间，等我做完后再过来。”
夜莺巧笑嫣然地挑眉：“哎？不跟以前一样留宿吗？”
“算啦，”栀春想了想，拒绝了，“梅丽阿姨知道肯定会发火。”
“我觉得，”白露看看伊兰，细声慢气地说,“如果是这种的话，阿姨应该不会生气哦。”
栀春：……不，听上去更糟糕了！
“这次的材料里有不少活虫子，”她换了个理由，“我想还是在附近旅馆开个房间比较好。”
“这种事就完全没必要说出来啊！小栀春——”
被连人带包地扫地出门，栀春站在街上吹了一会儿风，才觉得自己被脂粉香水淹没的嗅觉逐渐恢复了正常。
趁着天色还早，总之先去趟金鹿厅续个委托。
正好元素水晶也快用完了。
她在心底飞快地盘算着，突然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轻轻揪了下。
伊兰把甜品店的纸袋递还给她，里面的曲奇居然还剩了大半。
“咦，不喜欢吗？”栀春有些惊讶，随手拿了一块，“这家店的点心还不错啊。”就是贵了点，她也只有在刚拿薪水、手头宽裕的时候才会买来犒劳自己。
“很好吃。”伊兰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我跟人们不太一样，平时不需要食物的供养，所以不供奉也没有关系。”
——诶。
少年明明不知就里、却又一本正经地问：“卖掉我，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吗？”
栀春：“……”
居然是认真的吗，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放心，”她捏了下伊兰的脸，“你还没那么值钱。”
“现在虽然很忙，但是多少还有些余裕，用不着节衣缩食。”刚入手一笔进账，栀春的心情很好，还调侃了几句，“要是在两年前，你就只能陪我每天啃黑面包了。”
最拮据的时候，她欠着债，全身摸遍了都凑不齐十个铜币，只能和流浪狗挤一个窝取暖。
当然，那时的自己，大概不会捡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回来的。
栀春想。
她悠然自得地给身份成谜的家伙投喂了一块曲奇：“只为了生存而进食也太糟糕了，现在只有这个，等以后赚了更多钱，再买巧克力芭菲蛋糕来……嗯，供奉吧？”
话到嘴边，栀春开玩笑地换了个词。
伊兰看了看她，轻声说：“谢谢。”
栀春：“啊，不过，只能给你一小块。”
*
……蛋糕分他一半也没关系吧。
当晚，在一家巷角旅店的简陋房间里，栀春盘腿坐在床上，打量着手中的一小块元素水晶。
所谓“元素水晶”，通常指矿物类魔晶石。栀春买来的这些大多是从主矿原石上剥离下来的伴生矿和废矿碎片，魔力微弱且驳杂，没有多少回收价值，在金鹿厅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批量出售。
这类矿石在使用之前，需要经过再度提纯，剔除附着的砂砾和元素混杂的部分，以免导致污染和炸炉。
但她手中的这一块元素水晶，看上去却非常的干净纯粹，每一分杂质都被仔细剔去，在灯光下散发着魔晶石特有的柔和微光。
如果不是个头太小，这块水晶几乎不需要再经过打磨，就能直接塞进炼金反应炉里。
这种品质的魔晶石，简直不像是金鹿厅批发处理的废料。
栀春抬了下头。
伊兰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疏地握着刻刀，湛蓝的眼里满是天真烂漫：“是这么做的吗？”
栀春：“……”
要不，再给这小孩买杯热可可？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