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身子发烫,脸蛋通红,姜锦花将他外衣先脱下,放在火边烘烤,自己的双手烤暖和之后,又?去给顾疏捂手捂身子。
来来回回做了?四五次,顾疏身上也暖和了?起来,姜锦花便放心地褪下外衣,烘干自己的一身衣裳。
两人衣裳都干了?以后,她扑灭了火,靠在山壁上闭眼休息。
她也需要休息。
到了半夜,姜锦花被顾疏的吟声惊醒。
伸手一摸,顾疏身上冷得冻人,山洞里没有能盖的衣物,姜锦花只好将自己的外衣盖在顾疏身上。
可他还喊着“冷,冷”,一转身,抬手拥住了?姜锦花的腰。
许是她身上太过温暖,顾疏将她抱紧便再不放手。
姜锦花被他身上的寒冷冻得狠狠发颤,但被抱得很紧她挣脱不开,便回抱住他,两人相拥着取暖。
她戳戳顾疏的脸,“你可真是太难办了?。”
顾疏没有回她,双眼禁闭着。
这一夜,于姜锦花而言实在是难熬。
她要照顾顾疏,整夜被折腾的够呛,直到后半夜才安然入睡。
睡了没几个时辰,又?清醒过来。
她醒来时顾疏还在沉睡,摸摸他的脸,身上不烫也不凉,已然恢复正常。
姜锦花放开顾疏起身走出山洞,趁着顾疏没醒,外面天已亮,她要勘查一遍四处的环境,为两人下山离开此地做准备。
这个山洞被茂密而?长的草丛遮住,轻易不会被发现,黑风寨一晚上未找到这里,这也给顾疏和姜锦花两人喘息的机会。
姜锦花绕着树林而?走,没走多久,便听到了谈话声。
“这些人也太会躲了,找了一夜都没见到个影子的。”
“回去了二当?家会不会罚咱们啊?”
“那就先不回去了,继续找吧……”
三人连连叹了好几口的气。
姜锦花屏住呼吸,等三人绕过自己离开。
从他们的交谈之中,姜锦花得到一个好的讯息。
那就是不管原嬷嬷还是崔许崔运,都未被黑风寨的人抓住。
这样的话,她和顾疏只要保下自己的性命,回到梁宁城内就好。
那三人走远后,姜锦花猫出树丛,再度沿着山路往上走,可还没等她走几?步路,入目间便是一处院子。
她躲在树后探视了?两眼,院内有十余人挥刀舞剑,像是在练刀法。
不会这里就是黑风寨了?吧?
那他们未免离着山寨也太近了?!
这院子不大,且仅有一座,不像是黑风寨的老巢,但极有可能是其中的一个窝点。
难说黑风寨的人不会找到她和顾疏,一旦发现,那整个山寨的人都会寻来,到时他们想走也难。
这个念头一起,姜锦花便下决心要赶回去带着顾疏逃离。
此地不能久留,他们得赶快走!
院外这时有巡逻之人经过,两人手里持刀,小声交谈着。
“二当?家的吩咐下来后,怎么自己却去找大当?家了?”
“你说什么呢,不知道大当家那才是正事?这边找那对夫妻是顺道的。近来梁安那处官道可是我们必须要看守好的,等日后官府的来人,银子一到手,还怕没有好日子?”
“也是,得看着点官家人。”
姜锦花面露严峻,她收回眼,突然巡逻的匪徒高喊,“什么人!躲在那里想做什么!”
她心叫不好,往树后一闪后,抬脚便往山下跑。
身后有人边追边大喊,“快追!是二当?家要抓的那个女的!”
姜锦花钻进树林之中,弓着腰跑了?几?步躲在了树丛之后,追来的那人扛着刀没看见她,就问身后之人,“你们看到她往哪儿跑了?吗?”
“没有。”
“没有。”
那人气得脸通红,“那还不快找!”
一行?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姜锦花蹲着等再没人留在附近,便赶紧起身跑回山洞那处。
扒开草丛,顾疏已经醒了?,他看姜锦花回来,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没看到你,担心的不行?。”
“来不及说这些了?,黑风寨就离着我?们这处不远,他们很快便会找来,我?们得赶紧走。”
她这一出去,无意间还惊动了黑风寨的人,他们得立马跑,再留就要被当场抓住了!
姜锦花将外衣给顾疏套上,拉着他爬出山洞,她又问:“你身子怎样,还能撑得下去吗?不能就我?带你跑。”
“我?……”
姜锦花一扫顾疏仍露着苍白的脸,想来他弱不经风,哪会好的那么快,于是一把将他扛起便钻进了?树丛。
扛着比背着累,跑了?几?步姜锦花就将他放下,还是改为背着,两人快步从树林钻出,沿着山路往下而?跑。
顾疏在姜锦花背上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了?,你一早回来这么急切。”
“昨夜随处找到的那个山洞,不知道四周的情况,我?早起四处走走查看了?一遍,结果?上山刚几?步路就到了他们黑风寨的寨内,回来的时候被人瞧见了?。”
姜锦花喘着气,她这两日消耗了?太多体力,又?未进食,这会儿背着顾疏比昨日更要吃力。
她刚说完,顾疏便听身后有人追来。
“他们在那!快追啊!”
“找到人了?!”
“追啊!”
姜锦花沉声道:“不好,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天杀的,姜锦花气得直咬牙。
这帮子虎头山黑风寨的匪徒,她若活着出去,一定要将他们整个寨子都得拔了?。
“不行?,我?们不能干跑。”顾疏四下扫过,目光落在一处高地,“你往那面上头走,我?们暂避一下,想个法子将他们甩开。”
那高地是上山的另一条路,上去之后有一颗大树可以作?为躲避之处。
“好。”
姜锦花背着顾疏往上走,两人躲在了高处的树干之后。
顾疏被放下后,姜锦花趁着空隙连喘好几口气,她回头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问的是他们该怎么才能将这群人先解决了。
不能解决就还得继续跑路。
顾疏将四周打量过后,视线聚在地面散落的石块之上,“阿锦,你有力气将石块堆积聚起来吗?”
“我?可以。”
说干就干,足足有人脑袋那么大的石块被姜锦花抱来,一块块堆积在顾疏的身前。
待落起有半人高之后,顾疏道:“差不多行?了?。”
“然后呢?”
顾疏回道:“待会儿我们用石块将他们击退,趁乱我们就走。”
“好。”姜锦花明白了。
黑风寨的小喽啰们很快追来,他们远处看到两人跑上这一条路,尽数也往上攀爬。
姜锦花突然从树后现身,有一匪徒抬眼便看见了?她,指着就喊:“她在那!”
喊话刚一出,便被姜锦花手里的巨石砸中身子。
旁人都得吓呆了?,这人莫不是有神力?
那么大一块石头,怎么就像小石子一样掷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天上天女散花砸下五六块的巨石,跑在最前的一排人被打中后朝后一仰,将身后人也带倒在地上。
顾疏顺势将半人高的巨石推落,巨石顺着山路朝下滚落。
土匪们为了躲避山石四处逃散,被击倒后朝下滚去,散得七零八歪。
“我?们快走。”
“嗯!”
姜锦花背起顾疏,趁着乱两人从另一面的山路而?下。
等身后那些追上来还要些时候,两人下了?山后就从郊林穿出,走上官道。
顾疏拍拍姜锦花的肩侧,让她将自己放下来。
背着他跑了?一路,姜锦花累得不行?,顾疏看得十足心疼,抱着她哄道,“娘子,这两日辛苦你了?。”
姜锦花却没回他,牵住他的手便快步走,“先不说那些,我?们快往城里去,留在这里总是个隐患。”
她是真怕那些人又追上来!
还是赶紧走,走为上策!
今早上,顾疏的病气散去了?大半,走起路时只要无需奔跑,他就还能坚持。
有两人用巨石那么一拦,黑风寨的那些个山匪们,没能及时追上两人。
快步跋涉了?几?乎有半个时辰,姜锦花和顾疏抵达了?梁宁城。
两人又?是饿又?是累,整个人精疲力尽。
在城门口,顾疏夫妻和原嬷嬷、崔许崔运得以汇合。
原嬷嬷几?人入了城后,不知在哪处等候两人好,一想两人若抵达梁宁,定会从城门口经过,于是便候在了此地。
崔许和崔运随后赶到,和原嬷嬷碰面。
他们几人便在这里等着姜锦花和顾疏。
原嬷嬷见两人一身疲惫,衣裳破了大口,心疼极了?,“夫人受苦了,奴婢等先去客栈定一间屋子吧?”
“是要休息一日,顾疏他还生着病,你让青竹带他找个郎中看看。”
姜锦花说完,顾疏却婉拒,“不用,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她拗不过顾疏,且自己疲惫不堪只想睡觉,便由着他与自己一道上客栈补觉。
她之前神经崩得太紧,突然之间得知他们已然脱离困境,全身力气一散,身子无力朝后倒去。
顾疏及时抱住了?她,“阿锦,你还好吧?”
姜锦花笑笑,“没事。”
在虎头山避难,姜锦花和顾疏都累极了?,两人洗过后倒头便睡,连饭菜也未动一口。
顾疏本没多困,他昨夜比姜锦花休息的多,但他病未痊愈,被姜锦花按着休息。
姜锦花是真的困了,顾疏揽她入怀后,不到一刻,她鼻间便发出浅浅的鼾声。
顾疏定定望着她的睡颜,垂头在她额心落下一问。
两日的艰险仍历历在目,自己受了?伤又因大雨发起高热,行?如累赘。
还好有姜锦花,她一人背着他跑遍树林爬上了?山,还拼尽全力护着两人逃离黑风寨的追捕。
真?是劳累又?辛苦她了?。
*
姜锦花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甚至一度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她饿得眼前发黑,躺在床上缓解了片刻后,睁开双眼侧头而望。
屋外天已完全黑透,客栈的客房内点了几?只烛,照亮了?屋子。
顾疏正坐在桌边,他披着一件青色外衫,乌发用玉簪盘起,侧颜安和宁静。
似乎察觉到姜锦花的目光,他回头与姜锦花正好对视上。
“你醒了??”顾疏走来将姜锦花扶起,关切问道:“可觉着饿了?”
姜锦花却未回他这问,而?是反问道:“你后背可有找郎中看过?”
顾疏微微一愣,复而?笑道:“已经看过了?,也上了?药。”
姜锦花终是放心的点了头,顾疏又说:“别忙着关心我?,你应多想着点自己,我?叫杏花和半蓉端吃食进?来。”
姜锦花应了?一个好。
她也确实饿很了?。
顾疏比姜锦花早醒两三个时辰,他起来便用过了?饭菜,这会儿姜锦花用晚膳,自己倒了?一碗汤,递给顾疏,“你帮我喝了?吧。”
姜锦花用了撒娇的语气,顾疏无可奈何地接去。
她也不是喝不下,只是想拉着顾疏陪自己用点吃的。
一日未进食,姜锦花肚里空无一物,她连用了两大碗米饭,桌上三盘饭菜尽入了她肚中。
食欲好得不能再好。
顾疏只喝了?一碗汤,余下的汤被姜锦花小口喝完。
她吃的多,是精神大好的预兆,顾疏没拦着她。
用过饭后,姜锦花才问到了正题,“虎头山那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平白受了山匪的欺辱,若非两人大命,怕是会交代在虎头山了。
顾疏沉吟之后,抿着唇良久未能开口。
姜锦花也不出声再问,余光中瞥到书桌上摊开的笔墨,似乎纸上还落着几?个字。
她便问:“你原是报官,寻梁宁城的县令大人?”
“我?是有这个意思。”
顾疏颔首,面上却不见笑意,隐隐还有一股严肃之态,姜锦花意识到顾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说他后来改了主意。
她说:“为何不找了?”
“我?在客栈里听到城里聊起虎头山,都说虎头山的黑风寨根本不畏惧官府,不若也不会在虎头山称霸多年,未被清剿。”顾疏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遇险的那路,可是梁安与梁宁之间的官路,多少官府之人与商队会从那路经过,可黑风寨竟然敢光明正大的上官路行劫,足以见他们心里从未惧怕过行?劫之后的后果。”
“是啊,这确实有点奇怪,堂堂山匪竟然闯入官道行?霸,而?官府的却无作?为,这背后会不会……会不会是梁宁城与梁安城的县令怕黑风寨的山匪啊?”
顾疏笑回:“官府的怎会畏惧做山匪的,这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从未听说当?官的怕当?匪的,都是当匪的畏惧当地之官才是。
“可是我在那黑风寨的寨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黑风寨的匪徒提及过他们过段时日会做一件大事,这大事还与官家的银子有关系。”
姜锦花若没记错,当?时在寨外巡逻的两人便说起黑风寨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忙大事,为的便是官家银子,地点便是在那条官路上。
顾疏凝神问:“真?有此事?”
“我?听得很清楚,他们说得绝对是这个意思。”姜锦花可以肯定。
顾疏听完,起身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蹙着眉,越想下去越是心惊,站定后,他说道:“你说黑风寨大当家要做一件事关官府银钱的大事,若是要从官路经过,被他们所劫抢走,极有可能是朝廷赐下的官银。”
“他们真敢对官银下手?”
“有何不敢的,这事怕是做了?不是第一回了?。”
顾疏冷嗤笑道:“这些狂妄之徒,简直是胆大包天!恐怕梁安与梁宁的两位县令在他们面前,也不敢如何,因此才会将他们惯得无法无天。”
“那我们该怎么做?”
连梁安与梁宁两座县城的县令也管不了?,他们眼下在梁宁城内,岂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顾疏噤声。
他在木凳里坐下,思索着,“总要想出个法子,只可惜我?现下身无官职,不能请见梁宁城县令大人。”
姜锦花叹息。
是啊,顾疏还未得亲封,他只是个空有虚名的状元郎,并无实权。
且他们这次是返京路上遭遇山匪,若径直离开梁宁回京,这件事便只能这么算了?。
可不论对顾疏,还是姜锦花,他们差一点丧命于此,怎么甘心不了?了?之。
两人缄默之时,杏花倏忽推门而入。
她面色尤为难看,“老爷,夫人,客栈来了几?位模样凶狠的大汉,他们盘问了几?位正在用饭的客人,问他们可曾见过老爷和夫人。”
“寻着我?们而来的?”
杏花回道:“是,听他们口述,点到夫人眼尾有颗小痣,还说老爷是书生样貌。”
姜锦花斩钉截铁,“延清,他们就是为着我?们来的。”
“这些人,竟然敢直入梁宁城,他们这是知道,县令大人不会拿他们问罪!”顾疏气得面色铁青,“这县令大人做的也太不称职,若是不能保一方安宁,要他何用?”
“现在不是埋怨县令大人的时候,你快想想我们如何是好。”姜锦花又补道:“我?们以为进城便平安了?,可谁知这梁宁城竟是一座硕大的牢笼,反而?将我?们困在其中了?。”
这些黑风寨的若在城里有眼线,只要他们一出这扇门,兴许便会被他们的人发现踪迹。
他们是离也不是,不离也不是。
顾疏冷静沉着道:“先在这客栈住着,外出办事交给杏花半蓉几?个未被他们见过的丫鬟,我?们几人最好先避着露面。”
姜锦花捏着自己的手指。
顾疏坐不住了,起身走去书桌,“我?要给子烨去一封信,这城里好似有崔家的米粮铺子,让他们将信递出去。他若是能来……那最好不过。”
最后这句话,任顾疏和姜锦花心里都明白,真?的只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