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男在场,这个认知令李月兰再度冷下脸来,她甚至摆不出先前那样的好脸色。
李月兰问李成,“你是?”
李成抱拳做礼,道:“在下李成,是为顾疏的同窗。”
“哦。”李月兰似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她的眼又瞥回青竹身上,反复想自己可还有?未交待完的事情。
李成听到她如此冷淡的回应,急得脸都有些?发红。
这位李姑娘怎么不介绍一番自己?
按话本子说的,不应是自己报上大名后,那女子会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吗?
莫不是自己太过唐突了,贸然问及她的名讳。
可自己又不是来与她认识的,他只是想归还珠花而已。
李成点明自己的心思,双眼清明了几许,复而又开口道:“李姑娘,在下与你曾在如意布庄遇见过,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
李月兰只以为李成想与自己结上关系,顿然心生厌恶,“这位李公子,对不住,我鲜少与男子碰面,你恐怕是记错人了。若是无事的话,两位便请回吧。”
言尽于此,她转身要进门。
李成提高声音喊道:“李姑娘,你忘了你从侧门出来,却落了一只珠花,还是茉莉花的。”
李月兰的脚还未转,她便看着李成从衣袖里?取出一只珠花,是茉莉花的不假。
李成摊开手掌,茉莉的珠花便落在他的手心,宛如在他手心之中开出一朵小花来。
这朵珠花李月兰不可能不认识。
茉莉,是她最?爱的花,她往日的衣裙上绣的最?多的便是茉莉。
就连珠花,她也最?好买茉莉花的。
可是这经了男人之手的茉莉珠花,她不能再要。
想明白这一点,李月兰抿唇,眼里的清冷更是明显,她陡定道:“李公子,你定是看错了,这珠花不是我的。”
她很不想承认,但又舍不得自己的茉莉珠花。
再舍不得,也比不过自己的清誉。
她绝不会与李成牵扯上一丝关系。
“李公子若是不想留着,那便丢了吧。”这句话,不带一分留恋。
李成只觉得自己望见的是假的,她眼里盛着的情绪亦是假的。
这珠花是他亲眼所见从她头上掉下,不可能不是她的。
李成咬着牙,气?得不知道说何话来了,他一把拉过李月兰的手臂,不容拒绝地将珠花塞到她手里?。
“是你的便是你的,李姑娘你再倔强再辩驳也无用。我一介大男子,留着珠花有何用?丢了亦是可惜。此事只我一人知晓,我不会多嘴,李姑娘更不必担心会被第三人知。”
李成将珠花给她,自己便甩手再不多留。
不就一只珠花吗?
他想还,人家还不想要。
启业兄说的一点不假,女人当真是麻烦。
李成闷闷地想。
他不知为何,胸口似压了一块石头,任他怎么喘气?都带着阵的不适。
李月兰被强塞了珠花后,便呆呆地凝望李成与青竹走远的背影,两人步入宋家大门后,再看不见。
她愣着,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右手缓慢地收起珠花,手里?有?暖意传来,是李成那只手的温暖。
李月兰忆起李成他所说的几句话,后知后觉的察觉他走时神情之中夹着愠怒。
他生气?了。
在这一刻,李月兰心里?多了几分失落。
明明他是来归还自己珠花的,她不但错看了他,将他比作意图不轨之人,还拒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上一回是对姜锦花,这一回是对李成。
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李月兰自己也想不清楚。
与人打交道对她而言,当真是有点难的。
李月兰缓缓叹了一口气,转身关上了李家门。
*
等李成回到宋家院中,脸上的怒气?还有?几分未散去。
沈启业正懒洋洋地靠在属下的座椅中,闭眼小憩。
听到耳边有?脚步声,沈启业半眯着眼侧过头,他一打量李成,便勾起笑道:“李兄,你这是作何去了?去了一趟李家,反而发着火跑回来了。”
觉得事情有?点意思,沈启业也不再睡了,他直起身凑近了一些?。
李成不想再提,只平淡道:“不是什么事,我就是去还人家一点东西。”
“还什?么啊?你不是说要见李姑娘吗,见到了吗?”
沈启业摸着下巴,忽而明了一件事。
李成去见的是姑娘,要还也是还人家姑娘。
姑娘家会有?什?么?
李成他,该不是看中了人家姑娘吧!
沈启业顷刻间热血翻涌,更想追问下去了。
但一扭头,看李成半是发怒半是发冷脸,这份热情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敢情是没成吧。
沈启业惋惜地拍了拍李成的肩膀,道:“李兄,无事的,离成家立业还早,咱们不必心急慢慢找。”
李成听得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沈启业在说什?么。
他还不知道沈启业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他与李家姑娘如何的爱恨情仇。
他只是去还个珠花啊,怎么这沈启业就还怜悯起自己了!
沈启业一定是疯了!
厨房里,杏花煮好了一锅的汤圆,姜锦花先舀了半碗起来尝尝味道。
她刚夹了一个,余光里?便见顾疏的眼眸中满是光亮,带着点可怜兮兮,又合着点期盼的意思。
姜锦花心里?因为他的注视,都生起了一股子的罪恶感。
就像是自己若是吃了这个汤圆,而不给他吃,自己便是罪大恶极之人。
给,她给总行了吧!
姜锦花转手将筷子递到顾疏嘴边,“七哥,你先?尝一个。”
“好。”
顾疏立马高兴了。
那张脸上的笑意更甚,眼里不但有?光,还有?柔情,若非在厨房,姜锦花毫不怀疑自己之后会得到一个吻做奖励。
“怎么样,熟了吗?”
顾疏吃的是芝麻馅儿的,刚一咬破汤圆,嘴里还很烫人。
他连吹了几口气,眼角被烫得发了红,看着好不可怜。
姜锦花真想揉揉他的眼尾。
换作那张真容,还不知道有?多勾人。
姜锦花越想,越觉得心里?痒的很。
顾疏烫得吃汤圆废了不少劲儿,姜锦花便直接凑到他跟前,巴巴地抬起晶亮地眼,笑嘻嘻问:“好吃吗?”
顾疏伸出手,习惯性地拥住了她。
他点点头,“好吃,就是有点烫。”
顾疏吐出一小节的舌头,舌尖都烫红了。
姜锦花想,还真烫嘴啊!
“我也尝尝。”
“嗯,我去给启业兄还有?李兄送一碗。”
顾疏刚要抽身,姜锦花抬起脚便在他下巴亲了一口,“去吧,等会儿可别都烫到了舌头。”
“咳。”
顾疏被她亲得突然,竟有?几分不好意思。
姜锦花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咳,难得她调戏一回顾疏。
杏花帮着顾疏端了三碗汤圆到院中,外面三人便在院里用,姜锦花则还是躲在厨房里偷吃。
她才不想和男人们一桌。
在厨房里,吃完了锅里?还有?,想吃多少吃多少,多好啊!
姜锦花捧着碗,美滋滋地想。
*
元宵一过,青松书院很快便迎来了小考。
距离六月乡试不过还有?四个月,每一日的学习与众位学子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次小考是顾疏进入书院以来的第一个小考,对他也是个人才学的第一次评测。
姜锦花不知道顾疏他的才学究竟能到哪个名次,但在她心里?,她向来是盼着自家夫君能好上加好。
书院里早上的课已上完,顾疏仍留在学堂看自己的书页,夫子上课时所讲的,他一字不落地全记了下来。
“延清,走,我们去吃饭了!”
池永元来喊顾疏用午饭,姜锦花给顾疏做饭也给池永元做了一份,每日的菜种皆不同,味道却样样都好。
他可是日日都惦记着小嫂子烧的菜呢。
偏偏顾疏是个只好学习的木头桩子,他喊了几遍都没反应。
“池永元,你再等个片刻,我还有?题要问延清兄。”
沈启业与李成各自拿着书本,凑到顾疏身边坐下,两人这意思都有题要请教。
池永元抱着脑洞,作出头疼的模样,“不是,你们都不饿的吗?等吃了饭再来讨论题也好啊。”
“不饿,我们过会儿再吃。”沈启业回头只留给池永元一句话,便又转回头去找顾疏了。
池永元望着那一排三个脑袋,无奈长叹,叹过后似认命一般翻出自己的书,也跟着坐下看书。
学堂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准备要离开,唯有顾疏几人还留在学堂看书,显得极为惹眼。
“又不是才高八斗之人,借着用饭时勤学苦读,真不知这模样是作出来给谁看的?”
此话一出,在本就寂静的学堂里?如一道狂风,骤然掀起暴雨来。
池永元最?先?丢开书本,站起怒气?冲冲道:“何温文,你说谁呢!”
“池公子作何生这样大的气?,我可指的不是你,是你自己跳脚非要贴你脸上的。”何温文摆摆手。
顾疏这便瞥眼望到了何温文身上。
他记得何温文。
此人是何家的长子,何家在荣安县的权势与池家不相上下,难怪何温文眼里一点不把池永元放在眼里。
要知道书院的学子们一弄清楚池永元的底细之后,任谁与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极少会有?像何温文一样,说话还带着刺的。
不过池永元是什么人,那可是在池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三公子。
虽说有?时候池县丞会动手教训池永元,但更多的还是与池母一起纵容着他。
何温文的挑衅,池永元根本不看在眼里,“我管你说的是不是我,这学堂之中便只有我与延清兄几人,你若是说的不是我们其中的之一,莫非说的是赵兄?”
“你,池兄你作何要提我!”
这位赵兄怒极,被池永元拉下浑水脸色都被气?得涨红。
他站在何温文身后,一看便是与其一道人。
何温文自然不会指着自己说,说他“蠢笨”了。
沈启业不笑不怒地睨眼,平静道:“何公子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你们可以去用饭了,莫要打搅我们几人的习书。”
“就是。”池永元狗腿子似的抱着书本跑来,也坐到顾疏身边,“不要打搅我们做题,赶紧走吧!”
顾疏瞥了他一眼。
池永元还真是少见的要与自己一起看书。
何温文扫过一排四个人的脸,最?后定在顾疏的面上。
对方在迎上他的注视后,只勾唇淡淡笑了,眼中丝毫没有?半分胆怯或让步。
甚至于,何温文自顾疏那双凤眸里探出几许不屑与无视。
他不屑回自己的话?
何温文自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一双浓眉蹙起,眉宇间斥着轻蔑,“你们口中的延清兄,对,就是你,顾延清,顾疏,不知你才学有多好,竟让我们池公子还要问你讨教问题?”
顾疏轻而抬起眼。
“何公子问我?”
何温文为他这态度气急败坏,“不问你还能问谁!”
明明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他有?何能耐在自己面前不屑于人!
顾疏沉吟道:“不知道,是他们想问我而已。”
他也不说自己有?多好,原因嘛,他并不觉得自己好。
“你就说你院试考了多少名吧。”何温文倒要听听顾疏以往的名次。
何温文这一问话,引得学堂之内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顾疏这里?。
连池永元、沈启业和李成,同样以好奇的神色投来注视。
无他,几个人从来没有?问过顾疏院试的名次。
但在这一个月的了解之中,沈启业心中隐隐有?个预感,顾疏的院试定比自己当年考的要高得太多。
他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沈启业早期盼着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着顾疏回答。
“院试啊……”顾疏似笑非笑地打量过池永元几人面露的期盼,又将何温文几人等着看好戏的神色看在眼底,他笑笑毫不在意道:“我考得并不多好,只第一百二十七名。”
“一百二十七!”
何温文身后的赵兄最?先?叫出声。
他一喊完,学堂里?便响起了哄堂大笑来。
他们还以为顾疏有这娇人的能耐,是考了有?多好呢。
没想到他就是个接近末尾的名次,第一百二十七名!
何温文笑得最?大声,“好,可真是不错,当年我可是荣安院试的第三名,我还当顾延清你才学在我之上,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几个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极好的夫子,我佩服,我佩服极了!”
他心情舒畅了,便不再与池永元对峙,带着自己的兄弟们离开了学堂。
池永元将将从震惊之中回神,他忙不迭问顾疏,“延清,你当真院试……院试只考了第一百二十七?”
我的乖乖,他当年都考了第一百好吗?
顾疏考的还没自己好!
他怎么觉得这事要多假有?多假呢!
“延清兄诈何公子的你没听出来吗?”
沈启业没好气?地看他,“以延清兄的才学,怎么可能才考了第一百二十七名,打死我都不信。算了,何公子他想嘲讽我们几人,那便由着他去吧,等小考一过,我看他怎么能?”
沈启业就不信了,顾疏小考会考不过何温文。
池永元应和道:“延清,你小考一定要打他个落花流水,你看他走前那个猖狂的,我真想给他一拳头,可惜我打不过他。”
他一叹气,满嘴都是遗憾。
顾疏摇了摇头,有?点怀疑池永元到底是想自己在小考上打败何温文,还是靠着武力解决他。
不过不管选哪种,他都无法作担保,“你们不要对我抱太高期望了,何公子学识渊博,我不一定考的过他。”
院试第一百二十七是真的,又不是骗他们的,沈启业和池永元还只当这事是假事。
顾疏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有李成看得最?清楚,“我们还是用心读书,攀比名次要不得,等乡试一来,到时出了榜,谁赢谁输那不是一目了然。”
“正是。”
顾疏极其同意李成这句话。
池永元和沈启业看李成与顾疏已继续埋头看书,动作一致,他俩互换了个眼神,也跟着不再开口。